“好的主人,那我去了啊,您若是要走,一定一定記得喊我!”薄薰說完已經急不可耐的沖進雨幕,遁化成光往山頂奔去。
最高處的樓閣前竟不見一個護衛仆從值守,偌大花園也瞧不見半個人影,滿園山茶花開得正盛,曆經一場風吹雨打,如血一般紅的茶花落了一地,整朵花冠倒垂在石闆路上,透血的紅幾近将雨水染透。
池鸢推開樓閣大門,屋内隐有暗香飄來,那香氣與流光君衣上氣味相似,樓内裝飾奢華低調,雖有隔扇半窗透光,但也隻能勉強看清臨窗的物件,池鸢分開簾帳往裡深處,镂空拱門後是一處偌大的書房,幾許淡淡紅光穿過輕紗透出,閃耀着一股神秘又蠱惑的光芒。
擡頭望去,紫檀木書架前擺着一個巨大的紅珊瑚,待走近細瞧,原來珊瑚樹中放滿了夜明珠,這才使得整株珊瑚樹閃着瑩瑩微光,不知是不是錯覺,池鸢好似在珊瑚樹中看見幾絲淡淡靈光,但很快那光芒就消散,或是與夜明珠的光輝混在一起,讓人難以辨認。
這東西有些怪,打量半天,池鸢隻能落下這個結論,但她也沒深究,繼續打量房間其他物品。
珊瑚樹旁擺着一張烏木書桌,桌上堆疊着一沓畫紙,畫紙大多都是空白的,但空白紙頁下隐隐有幾許墨色透出,池鸢坐在桌前,将空白畫紙一頁頁揭開,忽然,一幅畫猝然撞進她眼簾,紙上畫得是一位女子立于江船桅杆之上,迎風獨立的風姿,畫的雖是背影,但池鸢一眼就能認出畫中女子就是自己。
池鸢瞧了一眼,揭開畫紙繼續看下一幅,然而依舊畫的是她,但這次的場景卻很眼熟,畫的正是她被王安手下綁在船頭的模樣,但那時的她并非是自己模樣,但流光君還是将她原本的面容畫了出來,還故意将她神情衣物畫得極為狼狽,這家夥……偷畫她也就算了,還敢捏造是非。
接下來的幾幅畫她也是見過的,一幅是在四絕莊流光君為她畫的,還有一幅是綠衣會上她與紅衣衛打鬥的畫面。
池鸢怔怔看着這一桌子的畫紙,除開空白的,幾乎全是她自己,從初見到現在,流光君竟是偷偷畫了她這麼多次,看到這裡,池鸢一時有些心緒難平,她轉過身,決定眼不見心不煩。
就在這時,書架左側的博古櫃中似有什麼光亮一閃而過,池鸢好奇走去,捧起一個精巧的黑木盒上下翻弄,她能确定那道光就是從這黑盒子裡漫出來的,但這盒子的機關很是精巧,她費了好大一番功夫都打不開,池鸢無奈隻好放棄,視線掃向木架其他地方,而後,她又被一個刻滿奇怪圖騰的紅漆木盒吸引,這木盒倒是沒有機關,池鸢好奇揭開,霎時,一股白氣從中散出,嗆得她趕忙屏息,但還是吸了一些。
幾乎是一瞬間,池鸢就感覺一陣頭暈目眩,木盒“嘭”的一聲從她手上脫落,池鸢強撐一會,終是抵不過眼前襲來的黑暗,軟倒在木架前。
半盞茶後,一抹暖黃色的身影出現在簾外,流光君站在隔扇前,一臉沉靜的看着昏睡在地上的池鸢,稍許他才提步走過去,輕輕将她抱起,放在書架後的長榻上。
睡着的池鸢神情恬靜溫順,一臉無害,流光君就坐在她身旁靜靜看着,看了一會,他終于忍不住伸手觸上她的臉,輕輕用指肚勾勒她的五官,随着指尖慢慢向下滑落,最後停在她誘人的淡粉櫻唇上,他眸光幽深,定定看着那雙紅唇,指尖微觸着唇瓣一角卻沒再動作。
忽地,睡夢中的池鸢好似感覺到了什麼,唇瓣抿了抿,流光君的手也随着她抿唇的動作,更加緊貼,那觸感好柔軟……流光君喉間連連滾動,好一會才克制情動移開目光。
流光君伸手搭上池鸢的脈搏,她沒中毒而是昏睡,他也知道她不會輕易中毒,但沒想到此毒竟對她起了一點作用……流光君唇角上揚,池鸢,終于找到你的弱點了呢。
若是利用這一點,可以讓人研制幾款專門用來對付她的迷藥,但願她夠乖,不要讓他有用到的一天。
流光君給池鸢蓋了一張薄毯,起身離了榻,來到博古櫃前,俯身撿起池鸢打翻的古雕紅漆盒,盒中毒氣已經散去,盒底處赫然躺着一隻通體烏黑模樣怪異的蟲子,流光君将盒子蓋好放回原處,随後移步往去往偏殿。
池鸢這一覺睡得很沉,像是被夢魇住,想醒卻怎麼都醒不來,睡夢好似感覺有人在身側,但意識太模糊,也不知他做了什麼。
沉淪在黑暗中,池鸢不斷尋找出路,突然,她好似看見一束光,奔逃中終于甩脫身後的黑暗,漸漸的她能聽見窗外的雨聲,池鸢擡起沉重的眼皮,極為疲倦的睜開眼,入目一室昏暗,隻有遠處微微透着紅光,才一動,身上薄毯就滑落在側,見自己睡在榻上,池鸢知道,肯定是流光君做的。
池鸢盤坐起身,深深吐納一息,待運轉一個周天後,身上那份倦意才終于散去,此時窗外陰沉天幕已經黑得不見底,池鸢起身下榻,再次路過那座博古架時,回頭看了一眼,紅漆木盒已經放回遠處,但她卻不想再看,真想不到,流光君居然會喜歡收集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
池鸢向四周探了一息,偌大的樓閣除開她還有一人,應是流光君,不過他離她很遠,似乎在閣樓的最後面。池鸢想了想,還是決定去找他,而當她推開重重隔扇,映入眼簾的卻是大片大片的水霧。
這是一間半露天的開闊庭院,彌漫的水汽中依稀能看見牆角高高豎立的假山怪石,幾株豔紅的山茶花就依伴在怪石邊,石上有幾架竹筒,筒口正涓涓流動着冒着熱氣的泉水。
池鸢站着隔扇門前,青灰色的帳幔随着牆外拂來的山風輕輕擺動,一丈寬的紅木走廊下便是一灣巨大的不斷冒着熱氣的溫泉,乳白色的池水和升騰的霧氣交融在一起,讓人難以辨出究竟哪處是泉水,哪處又是實地。
潮熱的霧氣将池鸢衣裙漸漸濡濕,她環顧一圈,終于在隔扇角落的木架上看見幾件暖黃的衣衫,果然,流光君就在泉水中沐浴,那她是不是該回避一下?然而念頭一起,池鸢卻不由得納悶起來,為何要回避?不過是洗澡罷了,她都能面不改色的看齊嶼與男子辦事,為何到了流光君這裡,單單隻是洗澡,她便害羞得想要回避?這一點都不像她的作風,再說了,又不是她洗澡,怕什麼!
池鸢想罷,擡腳往前走了一步,忽地,一道低沉如弦的聲音就在霧中響起:“既是來了,為何要走?”
“誰說我要走了,我才不走呢,我還要坐在這裡看着,看是誰先受不了!”池鸢說着當真倚着廊柱坐在泉水邊,但眼前卻被茫茫白霧阻隔,哪能看見一絲春色。
“呵呵……”白霧中傳來一陣低笑,酥得池鸢頭皮發麻,頓然有些後悔自己的決定,正待她準備擡腳開溜時,一隻濕漉漉的手卻猛地抓住了她的腳踝。
“不是說不走麼?怎麼……還沒看到,就受不了了?”流光君突然從白霧中現身,半身探出泉水,眉目含笑的望着岸上的池鸢。
兩人臉色皆被熾熱的水汽蒸得通紅,但池鸢卻是真的面紅耳赤,原本她對男子赤身.裸.體并無太大反應,可撞見半身赤.裸的流光君,那羞色一下就竄到天靈蓋,池鸢慌忙别開臉,聲音微微顫抖:“你,你……突然出來,吓我一跳!”
流光君輕輕扯動她的腳踝,逼迫她正身面對自己,“呵……原來你臉這麼紅,是被我吓出來的?”
微微上挑的尾音再次刺激着池鸢緊繃的神經,她強行鎮定,轉過臉看着他:“是,是啊……”咦,不對,流光君臉也很紅,而且他抓住她的腳的手更是灼熱發燙,見他如此,池鸢心裡的羞怯感頓時消失了大半,“你,你還說我呢,你不也臉紅嗎,哼,我就不信,你有多鎮定!”
流光君正思索着她話裡的意思,不成想,池鸢突然跳進泉水中,漸出的水花将他澆了個透,那一刻,流光君有些震驚,他是真沒見過比池鸢膽子還大的女子,如此不設防,他不知是該高興還是擔憂。
“嘩啦”一聲響,池鸢将頭冒出水面,一邊吐着泉水一邊道:“這池水怎麼這麼深,居然遊不到底。”
流光君看着池鸢撲騰中裸露出的白皙香肩,眸光洶湧已不見往日清冷之色,他沉入水中,緩緩向池鸢遊去,說出的來的話更是暗啞得不行,“看來,我有必要教你,有些東西是不能随便看的,既是看了就要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