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有驚雷劃過,将暗沉的天幕劃開一道口子,那一瞬照亮了整個廟宇,讓殘肢斷臂的神像面孔顯出幾分猙獰之色。
清新的泥土氣息随着雨霧漫進來,其間還夾雜着一股醉人的奇香。相星竹背對廟宇大門,一身玄衣被風吹得上下起伏,他俯看着池鸢,眼中眸光似明似暗。
“找你做什麼,當然是找你尋一位故人了。”
“是誰?”池鸢疑惑的看着相星竹,然而他卻沒有立即回答她,而是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池鸢見他故作神秘,也懶得搭理了,提步走向供桌,在相星竹盯視目光下跳坐了上去。
相星竹默默審視着池鸢的一舉一動,目光漸落在她身後的神像上,池鸢察覺他的意圖,笑問道:“你不說,我怎知你要找誰?莫非你要找的人是謝離?”
“謝離?”相星竹聽言微微搖頭,負手舉步就朝池鸢走近:“你身後藏的人是誰,為何不讓他出來見我?”
“你又不認識謝離,叫他出來作甚?”
相星竹停在池鸢身前,居高臨下的望着她道:“不出來?好……那我就親自将他請出來。”話音一落,池鸢突然出劍指向他的脖頸,相星竹眸染笑意,袖中本欲動作的手也緩緩落下。
“你别動,你若敢動,小心你的胳膊!”
相星竹輕笑一聲,目光落在靈兮劍銀白的劍身上,在池鸢冷厲目光下,他伸手鉗住靈兮劍尖,觸上那刻,一股霜氣瞬間爬上他的手指,刺骨的寒氣經由指尖竄上四肢百骸。相星竹雙眸震動,那股霜氣已經爬上他的眉梢,可他神色卻愈發愉悅,突然,他微微屈指,輕彈劍尖,爬上他眉梢的寒氣迅速退去,靈兮劍鋒的霜氣也被一股強大的氣息壓制得不再向前。
“原來鬼笛仙子的内力竟這般厲害,嗯……真是不容小觑。”相星竹松開靈兮劍,說笑間,袖中一道勁氣悄然擊向神像,池鸢雖察覺卻阻攔不及,隻聞“咔嚓”一聲脆響,池鸢臉色瞬變,趕忙跳下供桌去查看謝離的安危。
神像被相星竹的指風整齊削成兩截,嗡嗡震動聲中半身石像逐漸向一邊倒去,池鸢将謝離從中扶出,心中漸起一絲怒意,謝離雖沒受傷,但相星竹明顯是在挑戰她的底線。
相星竹端望着從神像後走出來的謝離,那一刻,他眼裡的光彩黯淡了一分。“原來真不是他……”
池鸢聽得一臉莫名,她将謝離護在身後,冷眼看着他道:“相星竹,你究竟要找誰?”
相星竹凝望着池鸢的眼睛,見她眸色醞釀的愠色,啟唇笑道:“我找阮青枝。”
阮青枝……乍一聽池鸢還真沒想起此人是誰,直言搖頭道:“不認識。”相星竹眸光一沉,提步向池鸢逼近:“你忘了,在南風院被你帶走的那名少年人?”
還不待相星竹靠近,謝離突然站到池鸢身前攔住他:“這位公子還請留步!”相星竹詫異看向謝離,眼前少年面容清俊出彩,目光清澈又堅定,特别是他眉宇間那股氣定神閑的雅緻貴氣,讓人很難不注意到。
相星竹挑眉一笑,不待他開口,謝離又道:“這位公子,尋人打聽事情可不興這般态度。”
相星竹繞有興趣的打量謝離,笑着道:“呵……小公子誤會了,我隻是心中急切,急欲尋問他的下落而已,你别着急,也别生氣。”
在兩人對話時,池鸢也漸漸想起阮青枝這個人來,她牽住謝離的衣袖小聲道:“不必擔心,此人功力不俗,但我也不弱。”謝離聞言垂眸,靜默了片刻才讓開身。
“原來你是要找阮青枝。”相星竹聞言眉梢一揚,目光灼灼的盯着池鸢道:“你終于想起來了?”
池鸢斟酌了一會:“嗯,我知道阮青枝,的确是我将他從南風院救出來的,不過,他早就與我分别,另拜師門去了。”
“他向何人拜師了?”
“逍遙老人,吳天遙。”
相星竹聽完若有所思,池鸢追問道:“你與阮青枝認識?急着找他做什麼?”
相星竹擡眸沖池鸢一笑:“呵……我當然與他認識,我們之間的關系可是不可言說的秘密,小姑娘,再見了。”說完轉身向軟轎走去,角落四個黑衣人見狀立即閃身到轎旁準備起轎,相星竹坐定後,擡起轎簾看向池鸢:“有緣再見了,小姑娘。”說罷他的目光又轉到謝離身上,“這位小公子氣魄不凡,令人欽佩,記住,要想保護好自己的女人,首先要有足夠強大的實力……”
池鸢目送着相星竹招搖而去,不屑哼道:“狗屁不通,真打起來你還不一定打得過我呢!”要不是有謝離在,她可能真會和相星竹打起來。
謝離聞言低笑不斷,池鸢橫眉怒瞪他:“笑什麼笑,我何時還要你保護了,哼,說到實力強大,我才是最厲害的,修遠,應該是我保護你才對!”謝離含笑點頭:“嗯,罄月最厲害,我有罄月保護就夠了。”池鸢聽了更是來氣,指着他的鼻子道:“說,剛才為何突然站出來?好好待在我身後不好麼?”
謝離神色一怔,垂眸錯開池鸢探來的目光,“不好……”謝離說罷頓了頓,袖中手微不可聞的動了動,“罄月,我随你出來遊曆,并不想作被保護的那一個,如此下去,我和累贅也無分别,以後遇事,可不可以不要一個人面對,便是當作給我的曆練機會也行,我隻想與你一起并肩作戰……”
池鸢沉默了,她低頭想了想,随後才道:“是我疏忽了你的感受,修遠,對不起。”
謝離探出手想搭上池鸢的肩,正要說話,一道身影突然從天而降落在他們之間。“哎,終于走了,剛才那個人的氣息真是可怕!”薄薰站穩後揮袖抹了抹汗,左看看右看看,笑問道:“主人,謝離,你們怎麼了,怎麼感覺氣氛怪怪的?”适才相星竹離開後,薄薰好奇追出去打探了一圈這才剛回來。
池鸢看了薄薰一眼沒說話,謝離微笑轉身也不說話。見兩人如此古怪,薄薰雖是好奇但也不敢當着池鸢的面問,不知所措間,目光掃向角落的碎屍塊。
薄薰蹲下身扒開碎裂成塊的破爛血衣,将黑衣人古怪的兵器扒出來盤弄了幾下,忽而,一個木牌從破爛的衣袖裡滾出來,薄薰好奇撿起來看,但她識字不多,隻認得前面兩個字。“主人主人,您快看,這木牌上是什麼字呀?”
池鸢接過薄薰遞來的木牌,随意瞧了一眼,隻一眼面色當即變得肅然。木牌上繪印着一副刀劍圖案,其上赫然刻着三個大字‘武林盟’。
薄薰察覺池鸢神色不對,好奇道:“主人,是武林什麼呀?”“是武林盟。”池鸢說完視線掃向地上那些黑衣人的碎屍塊,武林盟……想不到他們居然是武林盟的人,可他們為何要喬裝成外域人對江湖小派趕盡殺絕?還有供桌上那幾行字,江湖小派就算了,武林盟還暗中對九派之人下手,他們究竟想要做什麼?
謝離看池鸢手裡的木牌,颔首道:“這的确是武林盟的令牌。”
池鸢有些詫異:“你見過這東西?”
謝離眉梢輕擡,目光柔和的與池鸢靜靜對視:“嗯,我見過,其實武林盟與七族是從屬關系,當年九派成立武林盟之時,幕後推手就是七族,當初武林盟由七族輪流管轄,後來經過一些事端,武林盟逐漸脫離七族的控制,現在的武林盟日益壯大,其幕後,必然有一個世家在支持他們。”
謝離說罷突然認真的看着池鸢道:“罄月應該不知,五十年前的七族中有兩族并不是現在的姓氏。”
“啊?還有這等事?”一句話如同驚雷在池鸢腦海裡炸開,沒想到七族并不是固定的那七個,如此說來,其中争鬥可見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