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東升西落,孤月陰晴圓缺。時光搖搖晃晃間過了半月有餘。
“吱呀”一聲慶王府的大門被打開,來者是陳玄生。迎接他的是暫理慶王府的杜太傅。十日前,一身素衣的楊盈被送回了府中。自那日起到今天,楊盈一句話也沒說。隻是隔日皇帝下旨說要給李同光舉行國葬時,楊盈毫無顧忌的便當場撕爛了聖旨,趕走了宣旨内官。杜太傅為此心驚膽戰了兩天,最後皇帝卻并未發作。又過五日,申屠赤親自上門,并帶來了一個白玉壇子。隔天,金媚娘和重傷剛愈的朱殷便來了。金媚娘和朱殷拉着楊盈說了好多,可楊盈仍是一言不發,隻是走到哪都将那白玉壇子帶着,放在自己身邊。有時候就坐在後花園,兩張搖椅,她坐一張,白玉壇子‘坐’一張。一坐就是一天。
三日前深夜,楊盈突然叫來了朱殷和金媚娘還有杜太傅,将那個白玉壇子交給他們,隻說了句:
“發喪吧。”
誰也沒有說什麼,三人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時至今日,杜太傅代楊盈操持了府中一切,包括李同光的喪儀。楊盈的本意是想一切從簡,可皇帝的聖旨一道道的發下,先是表彰了李同光生平,并特許他入了皇陵。又适逢初太後喪儀,皇帝深表悲痛的同時大赦天下。安國百姓無一不誇贊其是一位賢明的主君。
但是這一切,楊盈都無動于衷。
“陳常侍,這邊請。”
陳玄生神情肅穆悲憫的道:
“這段時日真是辛苦杜大人了。王妃可還好?”
杜太傅有些為難的歎息搖了搖頭,“算不上好,殿下仍是不說話,吃的也少。我就怕哪天她會……”
‘想不開’三個字到了喉嚨口,杜太傅卻遲遲沒說出口。
陳玄生頓了頓,領會了他的意思,輕輕拍了拍杜太傅的肩膀道:
“大人放心,雜家此次帶來了小王爺的消息,王妃聽了一定會高興的!”
杜太傅點了點頭,又走了一路。到了後院廊下之時,杜太傅突然開口問陳玄生道:
“近日來因着府中諸事,老夫也無暇顧及其他,今日恰巧公公來了。請恕老夫冒昧,近來可有沙西王的消息?”
陳玄生頓了頓搖頭道:
“哎,陛下派了很多人找遍了安都也沒發現那兩個褚國不良人和沙西王的線索!”
“那沙西部如今?”
“初太後遇刺,沙西王失蹤!沙西部遭此重創。如今也隻能靠世子穩住局面了。待到沙西王回歸,一切都會變好的。”
杜太傅撚了撚胡須了然的點了點頭。
說話間便到了後院。楊盈坐在搖椅上,搖椅被放在了花叢裡。她閉着眼似乎是睡着了。杜太傅輕聲走了過去,壓低了聲音叫了她一聲道:
“殿下,殿下!陳常侍來了。”
楊盈聞言無動于衷。又等了一會兒,陳玄生本想自己開口,卻被杜太傅攔住。隻見杜太傅又跟楊盈輕聲說了一句道:
“陳常侍和臣說,小王爺很想念您。”
楊盈聽着‘小王爺’三個字,睫毛動了動緩緩的張開了眼睛。
同一時刻,皇宮嘉華殿。
甯十三一瘸一拐的往内殿走,腳上的疼痛時不時的會讓他有些出神,想起那日種種。
“爹!!!”
他還未入内殿,就聽得一陣驚呼。甯十三暗暗歎了口氣,腳下加快了速度,一推門進了内殿。一進門,他就看見了李和塵坐在榻上,臉上汗與淚交織。
“塵兒~~~”
他喊道,亦步亦趨的走了過去。李和塵見着甯十三,眼中的淚便更抑制不住了,豆大的淚珠不停地滾落。甯十三走了過去,将他抱了起來,拍着背安撫道:
“沒事了,沒事。都過去了!”
“我~我~看~見了,”李和塵抽泣道:“爹爹躺在地上,流了好多好多血。娘親在哭,哭的好傷心。我努力的喊他們,可他們都不理我!”
甯十三聞言沉默。回想那日,幾支冷箭就那樣射穿了李同光的身體。這讓本就是強弩之末的李同光的生命加快了流逝的速度。楊盈抱着李同光,從不知所措的叫喊,到眼見生命流逝的哀嚎,再到最後,那一場如靈魂抽離般的死寂。甯十三第一次看到知道,有些苦痛是無聲無息的。
他無聲的安撫着李和塵,直到很久之後見李和塵平複了,他才說道:
“剛才皇帝那邊派人過來傳話,說是晚點會讓你娘親來看你。你這樣可不好哦,王妃見了會擔心的。”
李和塵吸了吸鼻子,努力忍住哭泣,又用手擦了擦鼻涕眼淚道:
“塵兒不哭了,塵兒要勇敢,塵兒……要保護好娘親!”
甯十三苦笑着伸手摸了摸李和塵的頭。不再言語。
另一邊,承平殿内。皇帝半個時辰前宣召初旭進了宮。偌大的殿内,隻留了皇帝與初旭二人。
皇帝坐在禦座之上,狀似無意的開口問初旭道:
“自那日始距今半月有餘,沙西部諸人現是何種态度了?”
初旭答道:
“回陛下的話,現下族中大多數長輩都對我很是支持,隻是那些由初月一手提拔的年輕将領們~~”
皇帝擡手輕敲禦案,思考了片刻。
“世子,你與朕是何其相似啊。所以朕當初才找到了你幫助朕,朕自然也會幫你!你要清楚,這江山隻有一個主人,沙西王也隻有一個!”
初旭聞言躬身行禮道:
“臣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