妝娘的地位挺高的,但終究是伺候人的,不是主子。
若是比主子還年輕漂亮、又打扮的顯眼突出,怕是不好混,惹得一身腥。
尤其是今兒個的主角,大姑娘春娘可不是個好相與的主,眼裡容不得沙子,怎麼會喜歡比自己還風頭高的丫鬟。
槍打出頭鳥,有時候還是低調些好。
但沈瑾這個人情商很高,從來不會當面反駁别人。況且這個事兒跟自己也沒什麼關系,用不着掃别人的興,何必做那讨人厭的說教鬼呢。
說了,脂奴也不會領情。
萬一反過來怪罪自己,那就得不償失了。
“你知道的,我一向不喜歡穿這樣的衣裳。”
脂奴想了想,覺得也對,平時她就總是穿厚厚的、灰不拉叽的麻布棉襖子。一整個冬天裡,就沒見着瑾姐穿的鮮亮些。
看着灰撲撲的瑾姐兒,脂奴心裡不禁生出些優越感來,眼睛往下瞅了一眼她,打算透露一些關于比賽的事兒,顯擺顯擺自己的本事。
但又想到昨晚上宋娘子耳提面命交待的那些話,嘴巴蠕動兩下,到嘴邊的話又給咽了下去。
雖然她挺慘的,完全比不過自己,但今日是奔前程的大事,容不得一點錯失,自己一定要拔得第一名,成功當上大姑娘的陪嫁妝娘。
這樣一想,平時話挺多的脂奴,也閉緊了嘴。
兩個人安安靜靜的走到了正房的後花園。
一踏進花園裡的比賽場地,就看見其他幾個人已經早到了。
花園裡頭人多的很,全是來看熱鬧的丫鬟、婆子,還有那擠不進來的小厮,跳起來扒在牆上、伸出頭來看。
整個院子擠得滿滿當當的,湊熱鬧的下人們,圍成好幾圈,裡三層外三層的。金嬷嬷沒有去上工,一早就來了,搶了個最前面的好位置站着。
楚王爺今天挺閑的,也不太想去外頭和花魁親熱,便留在府裡,順道來一起看看比賽。大夫人王氏不必說,今天肯定是親自到場。除此之外,府裡的主子們有一個算一個,基本上都來了。大姑娘、二小姐、三少爺,還有偏院裡的幾個庶子庶女都提前叫人擺好了座位。
王氏先讓丫鬟婆子們把比賽用的桌椅放好,再把參賽的幾個人都叫到面前來,排成一排,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番,然後才點頭示意身邊的劉奶媽,開始說今天比賽的規矩。
五個人需要在一個時辰以内,畫出一整套正妝的妝容出來。
這套妝容,必須要能用在新進門的兒媳,第一次接見婆家所有的人情往來的宴會上。
大夫人用心良苦,一心為了大姑娘考慮,這場梳妝選拔的主題就是為應對春娘嫁去侯府而設下的。
若是能選出這樣的妝娘,至少春娘婚後第一次露面,不會太差勁。
也就是說,這套妝容不論好不好看,漂不漂亮,必須不能逾矩,還要萬能。能應付各種場合下的、各種情況的大場面。
新婦進門接手婆家所有的人脈關系,不可能隻有簡簡單單的一種情況。
人與人之間的關系都是錯綜複雜的。有可能接待的是比自己身份高的貴客、有可能接見的是沒什麼錢,比較窮的遠房親戚、還有可能接待的是和婆家有競争關系的表面客人。
甚至還要考慮來赴宴的客人,各自的喜好、身份地位、景朝規矩、男女之别等等,很複雜。
能畫出應對多種情況都适用的妝容,還得是符合規矩的正妝的妝娘,那手藝已經可以說,在整個景朝都算得上排行前列。
這樣的妝娘不多見,即便有,估摸着也大多集中在都城。
區區一個偏遠落魄的楚州封地,怎麼可能裝得下這樣的大佛。
其實大夫人王氏并沒有真的指望能碰見這樣的妝娘。
這五個人是什麼樣的水平,她心裡早就有數。府裡的情況。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看着呢。
但老話說的好,出其上取其中。
一開始就把要求提得特别高,若是能做到自然好,若是做不到,取個中等的也是不錯的。
用現代的話來說,就是先掙它一個億的小目标,管它的呢,掙不着再說呗,五千萬也行啊。
規矩一說完,脂奴就忍不住捂嘴笑了,嘴角上翹得快要飛到耳朵去。
‘娘猜得真準!’
宋娘子早就押中了今天的考題,猜了個八九不離十。提前就給女兒脂奴想好了化什麼妝。
前些日子,母女倆一直躲在梳妝房,偷偷練習的就是這個妝容。
經常在下值以後、梳妝房沒有其他人的時候,私底下偷偷拿出珍貴的上等品質的胭脂水粉,讓脂奴反複畫這個妝容。
在宋娘子的強壓式教學下,這套妝容早就深深的刻在了脂奴的心裡,甚至手上都形成了條件反射,熟練的不能再熟了。
所以此時的脂奴一點都不慌張,反而還很得意。她擡頭挺胸,底氣十足地搶先一步,拿起了自己桌上的化妝刷子。
看起來很是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