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徐二娘大着肚子,行動不穩當,為保險起見,十年前的那個冬天,人人都勸阻她,别去溫泉莊子了,身子為上。
十年前的徐二娘,還沒後來這麼成熟。
就跟中邪了一樣,說什麼都不聽,非要去。
用她的話來說,大冬天裡不泡泡溫泉、吃吃鍋子,那還有什麼意思。
距離生産還要一兩個月,這胎懷得她都快抑郁了。
而且,莊子就在官道旁邊,還有國公爺調派過來的軍隊駐守,怕什麼,有誰敢在這兒動手?
孕婦是老大,無論是徐尚書還是國公爺,都不敢強行把徐二娘綁住,隻好随了她的心意,去溫泉莊子待産。
怎麼說呢,好的不靈,壞的靈。
真是一語成谶。
還真有人敢!
住進莊子沒幾天,徐二娘就腳滑摔了一跤,直接早産。
也不知道為什麼,那地兒平時總是幹燥的,甚至中午都還是幹的,唯獨到了下午,就濕了。
還隻濕了那一小塊兒。
那地兒是穿過回廊去露天溫泉的必經之路,也是徐二娘最常走的路線。
莊子在郊外,離國公府有點距離,驅車快馬加鞭趕過去要一個時辰。
又恰巧是在下午摔的,消息傳來,等國公爺徐尚書他們急着騎馬過去時,天已經黑了。
而徐二娘,也早進了産房。
平時溫泉别院附近總是空空蕩蕩,沒有什麼人煙。
但偏偏那幾天,周邊的其他别院,陸陸續續地都住滿了人。
各個身份還都挺顯眼的,皇後的親妹妹、太子的側妃、大皇子派來的管事、丞相剛從外面接回來的庶子等等。
還有幾個位列一二品的官員帶着四五品的小官跟班,借口說來體驗冬釣,租了周邊的一個小院子。
甚至到了晚上,連皇上都聽聞了消息,把宮裡醫術頗高的禦醫派了過來。
禦醫到的比國公爺他們還要快。
事發突然,産房倒是布置的差不多,但國公府和徐家準備的接生穩婆還在外頭,畢竟當時大家都推算還有一兩個月才生。
所以,溫泉莊子裡瞬間亂成了一鍋粥。
唯一的主子,還是已經倒下的徐二娘。
這時候,周圍的鄰居們異常熱心,且存貨十分充足。
有送穩婆過來的,有送補品的,有給丫鬟的,有派小厮的,還有親自上門幫忙組織現場的。
明明周圍沒一個懷孕的,但個個準備的比懷孕的徐二娘本人還齊全。
甚至連晚上照明的燭火都有人備着。
但當時實在是太過混亂,沒人想得起懷疑這些小細節了,大家的注意力隻在保孕婦平安上面。
偌大一個溫泉别莊,竟然無人守門,都在後廚和産房内外忙活。
莊子裡進進出出的人多得數不清,具體都有誰,現在也對不上臉、記不住名字了。
隻記得夫人身邊的丫鬟婆子們全被指使去幹活,徐二娘的大陪房,薛嬷嬷,也被忽悠着回城裡尋大夫去了。
到底是誰讓她找大夫,也記不清了,當時耳邊就突然傳來一句穿透力極強的話:“哎呀,現在禦醫還沒來,這可怎麼辦啊,沒有大夫,夫人怕是有危險,聽說城裡有大夫,誰去請請啊?”
薛嬷嬷護主心切,一聽夫人有危險,就慌了神。
薛嬷嬷雖年長幾歲,但十年前,在心眼子方面,還稍顯青澀。
情急之下,便離開了一直守着的産房,自行下山,駕了輛車子趕往城内。
巧得很,薛嬷嬷的車剛離開郊外,皇帝派來的禦醫就到了溫泉莊子門口。
天馬上就黑了。
國公爺徐尚書已經收到了消息,正在火急火燎地趕來。
城内趕往郊外的官道就那麼一條,無論來去,按理說,都應該碰面。
偏偏薛嬷嬷和國公爺他們,一點面都沒見着,仿佛兩條平行線一般,錯開的離譜。
這麼一番陰差陽錯下來,徐二娘的身邊,全換成了陌生的下人。
借着背後主子的勢力,趁大家都慌神時,隔絕了衆人的目光,把産房團團圍住,在不經意間,這裡成了孤島。
天徹底黑了。
這批送來的蠟燭似乎質量不太好,即便是點亮了許多,光影之間仍然模糊不清,周圍伺候的下人們,臉躲在背光處,誰是誰,完全無法辨認。
等國公爺和徐尚書終于趕到莊子時,産房裡徐二娘已經發動,一聲又一聲痛呼,喊得人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