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朝,楚州。
時值初冬,冷風卷着點點白雪刮進楚王府下人院子裡,給地面抹了一層白花,院子裡随意擺着個裝便宜胭脂用的針線簍子,被雪填了個半滿。
木棱窗戶被寒風吹得哐哐作響,門外前幾日才換上的棉布門簾,也在嘩嘩啦啦地飄着。
躺在東邊角屋木床上的沈瑾無奈睜開了眼睛,屋子裡彌漫着下等胭脂的甜香味。
誰能想到啊?她,爆火的美妝博主,熬夜剪視頻,剪完就猝死了。
魂穿到了曆史上壓根不存在的景朝,成了楚王府大夫人王氏的陪嫁金嬷嬷,蒼白瘦弱、年僅十歲的養女——瑾姐兒。
原身瘦弱,入冬天氣驟冷,沒熬過去,讓她得了借屍還魂的機會。
但是,
她隻能活三個月。
活完就死!
因為沈瑾一穿過來,就發現,原身殘留的意識還在這具身體裡,而自己的靈魂馬上就要被擠出去了!
“别啊!有話好好說,條件什麼的,好商量啊!”
沈瑾趕緊一把抓住這具殼子的邊緣,焦急地大喊,半透明的靈魂爪子繃得緊緊的。
“為什麼抛棄我?為什麼不要我!為什麼······”
殘留的意識已經無法溝通,隻剩執念,哀怨的哭泣聲越來越大。
突然,沈瑾的腦海被刺了一下,疼得她閉緊了眼睛。
執念的記憶碎片,一塊一塊地湧進來。
原來,這金嬷嬷不是瑾姐兒的親娘,隻是養母。
十年前,也是這麼一個冬天,金嬷嬷出門去給主子辦事,恰巧發現了,窩在木盆裡,飄在河面上,一張小臉青紫,快要凍死的嬰兒。
嬰兒裹着紅色織金錦緞襁褓,秀着特殊的花紋‘瑾’字。
這‘紅金錦緞’隻有都城才用。
金嬷嬷,又懶又愛占小便宜,本着給口飯吃,将來可以有個苦力給自己跑腿的心思,把她撈了回去。
這事,瑾姐兒七歲以後就知道了。她很想去都城,去看看為什麼她親爹娘會抛棄她。可惜她沒熬過這年的冬天,死了。
“我幫你查明當年的真相,查明你親爹娘為什麼不要你。”
“讓我留下來,好不好?天啊,我不想再死一遍啊!”
眼看着自己的半截兒靈魂已經飄散在空中,砍頭的大刀已經在脖子上架着了。
沈瑾又崩潰又無奈,抓緊時間嘗試争取活下來的機會。
前面猝死穿越的事兒還沒搞清楚呢,現在就要面臨再砍一刀。
又不是現代的某購物軟件拼夕夕喽,是姐妹就來給我往死裡砍。
誰知道這次再死,還能不能再活,萬一徹底灰飛煙滅了呢?
沈瑾仿佛看到了地府在向她招手。
執念聽到這句話,躁動的狀态慢慢平息下來。
本以為死定了,誰料無法溝通的執念竟然聽懂了。沈瑾驚喜地瞪大了眼睛,嘴角當即咧到耳朵根。
“好好好,我一定幫你查清楚這件事,包水落石出的。”
“如果你還有什麼仇人,我好事做到底,也一并幫你報了。”
靈魂終于回到身體裡的沈瑾,頓時就放松了,那股子得意勁兒又冒出來,透明的爪子互相拍了拍,叉在腰上,得得瑟瑟的。
“想我沈瑾是誰,當初那麼卷的美妝博主賽道都讓我幹出頭了,還怕區區一個查案?哼。”
蜷縮成一團的執念沒有任何反應,隻是淡淡地甩出七個字:
“三個月,不成就死。”
“什麼——————!?”剛剛還在得意的沈瑾聞言大驚失色,立刻放下叉腰的爪子,轉身去找躲在角落的執念對質。
“三個月,怎麼可能查得到啊。你知不知道,你這具身體現在是楚王府的丫鬟,還隻有十歲,連王府大門都出不了幾回啊!”
“而且,你那紅金襁褓,是都城才有的,我還得跑到都城去才行啊。”
沈瑾着急忙慌地趕緊解釋,掏心掏肺。但執念壓根不理,直接隐身消失。
“哎!不是,你人呢?喂,喂!你出來,你出來啊——”
喊了老半天,連個‘念’影兒都沒有。沈瑾鼓着臉,生氣的對着執念剛才待過的地方踹了一腳。
“三個月,怎麼可能嘛,你不如讓我死了算了。”
正在嘟嘟囔囔抱怨着,沈瑾突然被一陣劇烈的大力搖晃給晃醒了。
“乖女兒诶,你可算是醒了,嗚嗚嗚,你再不醒,娘可怎麼辦喲!”
一個相貌平平的長臉婦人,哭的鼻涕眼淚混在一起,正拿着舊帕子抹眼睛。
這就是執念記憶裡的金嬷嬷。
花白的頭發簡單地盤了盤,用梅花紋的銀簪子插着。身上穿着棕黃色的棉衣,裡面套了件厚裙子,繡着幾隻金黃的飛蝶,耳朵上帶着兩隻素銀環。
前幾年還有人喊她金嬸子,如今都叫她金嬷嬷了。
沈瑾長得比她好看,面容純美。
“娘,我沒事了,您别擔心。”
沈瑾看她哭的厲害,便出聲安慰起來。好歹是原身的養母,總不能直接不管。
但沒想到,金嬷嬷一聽沒事了,立刻收回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