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的午餐,晨曉終于表達了自己的不解,為什麼會有人讨厭吃甜點呢。
沈傑英面無表情地嚼着莫妮卡原切小牛排,說:“老實說我也不明白為什麼有人大晚上會跑進墓園裡,讓我猜猜,不是和你前男友在那裡約會吧。”
晨曉憋漲了臉:“誰約會跑墓園裡啊。诶?你怎麼知道我有前男友的?”
“你猜。”
“你每天在哪個本子上記錄什麼?”
“靈感啊。”
晨曉正想要用什麼詞來贊歎靈感之于藝術家的魅力,沈傑英就補了一句:“靈感是不靠譜的東西。”
晨曉端出筆記本,你這觀點倒是新奇,可以講講嗎?
“這有什麼好講的。”他面露不屑,但還是解釋道:“所謂靈感,很多時候并不是來自于你,而是大腦為了搜尋素材,幫你喚醒從别人那裡得來的什麼印象。就拿你跟你前男友說吧,也許你後面遇到的所謂愛情,不過是他的影子而已。”
“說得很好,不要再說了。”晨曉摔上筆記本。
沈傑英哈哈大笑,有一種得逞的孩子氣。
他根本沒心思在專訪上,也不想配合,難道隻是為了戲耍她?多無聊啊這人!晨曉看着沈傑英惡作劇一樣的反應,心裡更郁悶了。
午餐後,沈傑英又消失了。你跑那麼快怎麼不去申請吉尼斯啊,晨曉氣得直罵,怎麼他就躲債似的躲着自己呢,他是不是還有一個身份是練術士啊。
晨曉丢開筆記本,去找Lucy吐槽,他一直以來都這樣嗎?
“老實說我也不明白。”Lucy愛莫能助,“沈先生非常讨厭記者,從不接受任何采訪。我們都私下裡都以為他鐵樹開花,看上你了呢。”
晨曉一口汽水險些噴出來。誰家女人這麼倒黴啊被他看上。話說他有女朋友嗎?
Lucy讪讪起來,“算是……有過一個吧,他有一個伯伯是個警察——就是智穎小姐的父親,給他介紹過一個,似乎是個演員,後來吹了,據說是因為那女人滿嘴謊話,遇上沈先生被一一拆穿了,他說她的年紀應該是27歲而不是23歲,那個女人後來就再也沒出現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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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曉在工作室門口成功攔截胡了沈傑英,他搶在她前面先開口說:“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滕小姐每天除了像狗仔一樣如影随形地跟着我就沒有别的事要做了。”
“我當然有事做了,”晨曉趕上他,“我有很多事要做。問題你能不能先把我的問題回答了啊。比如那個香水——”
“那隻是一個失敗品。很快我會有新的成果的,明白嗎?”他懶懶站住,“這種沒有意義的報道你還做它幹什麼?”
晨曉經他一頓打量,不自信了,說:“可是那要很久,不然還是先湊合着把眼前這篇完成了,你覺得呢?這關系到我的學分啊。”
沈傑英轉背又丢了個一幹二淨,大腦養魚的滕晨曉壓根不知道他内心計議些什麼。
他心裡辘辘地在轉着一個念頭,好幾天了,從他第一次見到晨曉就決定要做了——他從沒遇到過這樣理想、富有願望性的天然原料。樊孬孬也不必費盡神思培植什麼植株了。從他有記憶以來,就一直像個偉大的夢想家構築夢境一樣創造一種香水。也像海明威終其一生都圍繞死亡課題做文章。
要想辦法攝取她的氣味。把它拿走。他關上工作室的門,來回踱步。他覺到那氣味像幽靈一樣沾在他身上,擾得他心煩意亂。當然不能像上次那個小說家一樣催眠了了事,瞧瞧他都夢了些什麼?不是出名就是發财,口水都流出來了。夢的這個設想是失敗的,夢是現實的産物。
他試想樊孬孬那個家夥在,一定會交疊着胳膊,一如既往地持反對态度:“重要的是觀察的本事”。當然,但無論怎樣究其細節,你也無法精準複刻對一個人的感覺,真正離去的人不會回來了。
他靠在椅子上,兩臂直直垂耷下來。室内陰涼匝着人。失落。擡手打翻桌上的水杯。
他當然可以模拟場景再提取油脂。可是緊接着他看見自己向晨曉解釋試驗對象為什麼需要□□,她刷地着了他一個耳光。她一定不會相信他對她可沒有那種想法。
難道非犯罪不可?這想法使他神經質地興奮不已。客廳、書房、工作室、實驗室甚至會客室,他有無數種方法可以殺掉她,事後還可以埋在花園裡,他看見花園裡的玫瑰比以前更紅了。他想到了家裡的花鋤、毛巾、溺人的臉盆,但是一個人的氣味會随着行動、心情、健康程度、生理迹象而發生種種變化,一旦失敗就沒辦法重新開始。萬一她就是最後一個,萬一她是最後一次,萬一殺掉她就殺掉了一切的可能性,他不能冒這險。也許可以趁其不備将其打昏。也許最麻煩的是她的那個前男友,以他的思維,一旦這個潛在的威脅奪走她的貞操,一切就無可挽回地幻滅了。于是他又看見自己殺死了這一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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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曉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說不上什麼時候開始的。
這天,她隔着一重水晶玻璃門在那裡磨咖啡,心裡沒來由煩悶,下意識朝吧台别了一眼。
奇怪。她想,怎麼就覺得有人注意她呢?連個影子也沒有。
擎着咖啡到了吧台,沈傑英背對着她,背很直,陽光淡淡暈開在他身上,有了幾分輕松和居家的意味。
“昨天你不是讓我把采訪提綱寫下來給你嗎?”晨曉淡淡問一句。
“一會兒。”他接過咖啡。
“可是你已經‘一會兒、一會兒’了一周了。”晨曉終于忍無可忍,聲音高漲,充滿了力量,“沈英傑。”繞到他眼前,“你一個大男人能不能利落一點啊,成天磨磨唧唧磨磨唧唧,還是你覺得這樣很好玩?”
“喂,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我真的生氣了!”
他撒開杯子,兩手捧定臉,大男生一樣故作天真地望着她,“不是說好等新的迷你配方調制出來嗎?”
“屁!”意識到飚髒字,晨曉有些面紅耳赤起來,“明明是你一周前答應我先将上個香水的專訪完成的好不好?”
“哦,那好吧。”
好你媽啊好。晨曉心裡直罵,半晌,别過臉,洩氣地開口:“算了。我就知道你在耍我,我已經決定今天不管你完沒完成,我都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