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位賢卿良臣有什麼異議嗎?”
涼淡的聲音傳遍整個大殿,原本有些騷動的百官,瞬間沉寂了下來。
鎮安王率兵鎮守北疆,陛下身為天子,自然有權派遣監軍督查将帥,尤其是近期還發生了鹦哥口出禍言事件。
這件事極為敏感,又發生在宮中内廷,沒有人敢拿到明面上說,可百官都心知肚明,陛下定會針對此事有所行動。
如今陛下隻是派遣監軍,并沒有殃及其他官員,已然是十分難得,衆臣隻要還沒有老糊塗,就知道不該在此時提出什麼異議。
理想情況應該是這樣,可這次的事件,從兵部侍郎彈劾鎮安王,到江存度偶遇鹦哥,并非是巧合,而是一系列的人為算計。
如今因為江存度的兩句話,所有陰謀詭計都要化為泡影。
背後之人又該作何選擇?
朝中,屬于淮國公一派的官員,目光不自覺看向了淮國公。
江存度的目光也有意無意看向百官首位的淮國公。
淮國公身形不動如山,此刻的他好似隻是一個局外之人。
然而在衆人看不到的角度,淮國公眼底閃過了諸多情緒。
此次行動,淮國公除了針對手握兵權的鎮安王,還想順便拿下兵部,可從結果來看,鎮安王依然手握兵權,至于兵部,不但沒能拿下,反而讓兵部尚書倒向了新君。
淮國公雖心有不甘,可也明白,眼下并不是出頭的好時機。
淮國公閉上眼睛,深深呼出一口氣,壓下所有情緒後,他最終選擇了默認當前的結果。
淮國公一派的官員沒有收到指示,自然也是按兵不動。
沒有人提出異議,兵部尚書之子任監軍之事,就此塵埃落定。
這場博弈,雖不見敵人,可兵部尚書就像鬥勝的公雞,邁着昂揚的闊步回到了百官隊列。
兵部尚書從沒有像今日這般覺得自己明智,因為他的機智選擇,此次危機事件,他不但沒有獲罪,還因禍得福。
兵部尚書家中三個兒子都已成年,長子已經有了差事,輪到次子,兵部尚書正愁沒有好差事可以安排,陛下就給了機會。
有陛下親自任命,家中次子去邊疆走這一圈,妥妥的就是鍍金,将來回京定能青雲直上。
兵部尚書可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然而有人歡喜,就有人憂。
是夜,國公府,書房的門窗緊閉,書房内卻燈火通明。
淮國公坐在書案前,跳動的燭火映照着他晦暗不明的神色。
鴻胪寺卿坐于下首,神色有些忐忑不安。
早年間,鴻胪寺卿曾是跟在淮國公身邊的親信,後來淮國公一路高升,鴻胪寺卿也跟着水漲船高,坐到了如今的位置上。
可以說鴻胪寺卿是最知道淮國公底細的人。
之前鴻胪寺卿信誓旦旦,在淮國公面前保證計劃不會出問題,可結果還是出了問題。
誰都沒料到陛下會如此輕易揭過此事,他們一通忙活,不但一點好處沒撈到,還替别人做了嫁衣裳。
“國公爺……”鴻胪寺卿覺得煎熬,忍不住出聲道,“接下來要怎麼辦?如果讓鎮安王在北疆站穩跟腳,對咱們來說就棘手了。”
“接下來先不要輕舉妄動。”淮國公開口說道,“先等北疆那邊的回複。”
“陛下這兩日和以往有些不同,是不是察覺……”鴻胪寺卿的話沒有說完,淮國公的目光驟然看過來,讓他止住了話頭。
淮國公做事向來滴水不漏,不給任何人留下把柄,哪怕是心腹,說話的時候,也很少直白地挑明。
鴻胪寺卿自知失言,便不敢再言語。
而淮國公摩搓着手上的扳指,許久他開口道:“陛下的事情要多上心。”
“是。”鴻胪寺卿下意識應承道。
“最近跟在陛下身邊的那個内侍是什麼人?”淮國公看似不經意地詢問。
“是個新人。”鴻胪寺卿答道,頓了一下,他又出言解釋了一句,“之前的幾個内侍都是咱們的人,可那幾人不知因何緣由觸怒了陛下,全部被處置了。”
提到這個,鴻胪寺卿就忍不住皺眉,如果能在陛下身邊安排人,那他們做事就會便利許多,可他們派去的人,去一個死一個,最後倒是讓一個新人留下了。
“新人可不貼心啊。”淮國公開口,似是有些不滿。
“國公爺說得是,不過這人曾是崔公公的手下。”鴻胪寺卿連忙補充道,“人雖然沒什麼經驗,但勝在好控制、聽話。”
聽到這裡,淮國公緩了神色,開始打起了感情牌:“咱們從跟随先皇到今日,有諸多不易,如今先皇故去,咱們這些老臣,想要在新君面前得些體面,就是要多費些心思。”
“是,還是國公爺通透。”鴻胪寺卿應聲道。
……
北疆邊城内,經過幾日快馬加鞭,兵部侍郎因彈劾鎮安王而寫的認罪書,終于遞到了當事人手中。
鎮安王謝行珏拿到這封認罪書,第一反應是不解。
先皇駕崩,新君繼位,上面權力更疊,下面也面臨着權力洗牌,而鎮安王謝行珏在這個過程中拿到了兵權。
受命于先皇,也是為了避新君鋒芒,謝行珏于匆忙之中趕來了北疆。
他知道,他走後,朝中定然會有眼紅的人,借機彈劾他,他也做好了防範,隻是他沒料到,他的反擊還沒出,對手的認罪書先到了。
兵部侍郎既然彈劾他,必然是對他有敵意的。
而能讓兵部侍郎寫下認罪書,并且通過官方驿站急遞過來的,估計隻有當今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