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三者融合成月餅的形狀,便送進了烤箱。
洛共郎一眨不眨地盯着烤箱,感受到了熟悉安心的氣息,聽到貼近的呼吸聲後轉頭,彎起眼睛,說道:“長行,我身上都是油,很髒。”
姜長行和凱厄斯談了一會兒,又陪着這位性格難以捉摸的老人下了一會兒國際象棋便匆匆趕來,他輕柔地擦去洛共郎額上的細汗,有點心疼,說道:“早知道這樣,就應該讓你待在酒店休息。”
他原本帶洛共郎來這,是想着洛共郎這段時間忙得厲害,也應該輕松輕松,和他來趟國外好好地玩一場,感受下異域風情,卻沒成想,沒休息成,反倒又勞累了一下午。
洛共郎搖搖頭,刻意偏頭,親昵地貼了幾下人,說道:“我不累。”
他低眸,看着沾上了滑溜溜油水的手,暫時放棄了去牽姜長行手的想法,再次目不轉睛地盯着烤箱裡的月餅,靜靜地觀察着它在高溫中膨脹了幾點。
洛共郎帶上手套,把裡邊的月餅拿出,拿過一旁的刷子,沾上蛋液,均勻勻稱地在月餅的表面添上一層金黃,亮而鮮豔,又再次俯身送進烤箱。
等月餅徹底烘焙好了,一打開烤箱,麥香與糖香一并蹦了出來,萦繞在其中,漸漸裝滿了整個屋子。
洛共郎拿起一個,吹了好一會兒,小心地咬了一口,咬過軟硬剛剛好的餅皮,蓮香就迫不及待地流連于唇齒間,蓮蓉的味道甜而不膩,與中心的鹹蛋黃味道相融,甜味、鹹味,奇迹地融合在了一起,不突兀也不喧賓奪主。
這還是他第一次做月餅,效果比他想象中還要好。
他垂眸,看到裡邊流心的蛋黃,笑了一下,湊過去:“長行,啊——。”
餅皮微燙,姜長行還沒來得及嘗到味,就見着眼前的人眼睛亮亮地盯着自己,問着:“好不好吃?”
姜長行咽下,香味一直停留在唇齒,胃裡好像長了一隻饞蟲,還想再吃一口,目光也停在了月餅上,夾心的蛋黃一人一半剛好解決完了,隻是還意猶未盡,他幾秒後才反應過來,說道:“很好吃,尤其是蓮蓉,溫軟軟糯,味道很香。”
管家聞着香味,猜到糕點已經完成了,趕過來時隻見他們兩個似乎完全忘了這回事情,那位主廚又拿起一塊金黃糕點,吹了幾口氣,往西裝革履的男人嘴裡送,甜蜜的氣氛和香味一樣籠罩了他們倆,他輕咳幾聲,打斷了他們。
“咳咳。”
姜長行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自己的失禮,歉意地對管家笑了一下。
洛共郎将喂了一半的月餅送進口中,一邊嚼一邊脫下身上沾上油漬的圍裙,将其餘的月餅規整地放入盤中,見管家拿過,又洗幹淨了手。
凱厄斯換了一處地點待着,管家領着他們往前走,隻見老人的眼眸半斂着,像是睡過去了,又像是在沉思着桌子上棋盤的殘局,當那縷香氣鑽進他的鼻中,像是喚醒了什麼,暗沉的眸子轉向他們的方向。
管家撤了桌子上的棋盤,将那盤黃金糕點端在了桌子中心。
凱厄斯看了一眼蓮蓉月餅,又看了一眼洛共郎,他的心中陡然間升起了一絲期待,拿起月餅的一刹那,他想到了上等的絲綢,順滑細膩,當那縷夾帶着油香的麥香繞在鼻間,他又仿佛處在了一片曠野的黃金田野上,成熟豐滿的麥穗彎下腰,随風動着。
最先嘗到的是餅皮,餅皮有勁道,不再有機械生産出來的那張冰冷感,接着蓮蓉的香味蕩漾在舌尖,随後緊跟而來的是鹹蛋黃的鹹香味,溫度正好的蛋黃流下,像一條金黃色的河流,三種不同的風味一下子就醒了沉睡很久的味蕾,他暮色沉沉的眼眸亮了一下。
“很多人也因為名額的事情來過這裡,甚至帶來了廚藝頂尖的人才,但是,他們的手藝就像是工廠線上生産出來的一般,早已失去了對于美食最樸質的追求。”
他滄桑的瞳孔微縮,轉向洛共郎,說道:“你是特别的。”
凱厄斯蒼老的聲音帶着幾分惋惜與感歎,像是從遙遠的遠方傳來。
“我早年去過你們的國家,遇到過一位老師傅,他的蓮蓉月餅讓我戀戀不忘到至今。”
“可惜那位老師傅已經不在了。”
“他的手藝也沒能流傳下來,”凱厄斯的眼眸因為年齡漸長而變得渾濁了許多,眼神卻清澈,還帶着幾分精氣神,目光抵達桌上的糕點時多了幾分亮光,說道,“這是我吃過味道最近似的。”
他已經分不清到底是回憶美化了那份月餅的味道,還是那份月餅的意義對于他不同尋常,以至于耄耋之年,夢中還時不時地憶起那份馥郁的味道。
洛共郎低頭,看向了那盤自己制作出來的蓮蓉月餅,頭上吊燈撒下的光給它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輝,他斂眸,回憶一下自己做的時候在想什麼,好像什麼都想了,又好像什麼都沒有想,隻是沉浸在其中,沒想過特意讨好眼前的裁決者。
凱厄斯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追憶的目光落在了洛共郎身上,說道:“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洛共郎擡眸,看了一眼莊重古典牆壁上的陳舊照片,說道:“餘江海。”
凱厄斯點了兩下頭,說道:“你們的請求,我已經知曉了,請回吧。”
走出這座莊重的莊園,已經是下午四五點了,夕陽的餘輝十分憐愛他們,盡數落在了他們的身旁。
風輕輕拂過,洛共郎将額前的碎發整理了幾下,他琢磨着凱爾斯最後的意思,偏過頭看一邊出神的男人,手指又抓緊了一些,問道:“長行在想什麼?”
姜長行嘴角微勾,眼瞳中溢滿了洛共郎的身影,說道:“在想,你總是會給我帶來驚喜。”
“我倒是不知道你還會做蓮蓉月餅。”
洛共郎笑了一下,他原本是不會的,隻是餘深師餘江海的那本筆記恰好記載有關于傳統蓮蓉月餅的做法,他的記憶比較好,恰好記下了配方,勉強複刻了一遍而已。
最重要的是……
“餘……”他一頓,解釋道,“我父親,曾經拜一位一生都在做月餅的老師傅為師。”
他在餘江海家中翻到過相冊,其中一張便有陳清的身影,照片的背面有餘深師的筆記,“師傅陳清,于某某年拍攝”。
那個身影與凱厄斯莊園那張照片的身影重合了,就如同冥冥之中的天意一般。
“長行,”洛共郎想起了筆記本上其他傳統糕點的做法,不再去想凱厄斯的意思,身體偏了過去,眼眸晶瑩發亮,像一個小孩正在讨要一件極其想要的東西,說道,“我還會做喜餅。”
“真厲害,”姜長行聽懂了他的意思,沒忍住伸手摸摸他的腦袋,笑着說道:“不過隻要做給我一個人吃就好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