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嶼有些走神，楊君鴻催問他：“然後呢？”

江嶼睜開眼睛，見楊君鴻正低頭看他，于是笑了一笑接着說道：“我十歲的時候才跟我姑姑一起出來的，之後就在這裡上學工作，這些年都很少回去。”

不僅很少回去，江嶼也從沒在楊君鴻面前提過，楊君鴻猜到了什麼，稍微朝江嶼的方向側過身體，問：“你爸媽對你不好嗎？”

江嶼靜一會兒，說道：“不好。”

楊君鴻面色沉下來，“怎麼不好？”

江嶼回想幼年的那些時光，他以為自己會難過，但情緒意料之外還挺平靜，他說：“吃不好穿不暖，經常挨打。”

楊君鴻不知道想起什麼，眉心皺起，問道：“那個疤是不是……”

“那個不是，是被開水燙到的。”江嶼說，“不過因為沒及時去看醫生所以才會留疤，我也是那次過後才想要長大以後做醫生的。”

楊君鴻呼吸變得有些粗重，江嶼瞥見他擱在大腿上的手動作一下，手背的青筋都鼓了起來。楊君鴻問道：“那他來你還管他？你之前跟我說的那個難纏的家屬是不是就是你爸？這些事你怎麼不早點跟我說？”

“對不起，”江嶼聲音變得哽咽，“對不起，楊君鴻。”

楊君鴻沉默下來，半晌開口：“你是不是覺得愧疚？覺得我是因為你才——”他停了一下，“江嶼，沒必要。”

不同于以往漫不經心或兇神惡煞，楊君鴻說這句話的時候神色平和且異常認真，江嶼愣了一下，他想他和楊君鴻之間好像還沒有這樣推心置腹地說過話。

他的确覺得愧疚，上午從醫院回來心口就一直堵着，此刻終于忍不住了，紅着眼睛看向楊君鴻，“我是愧疚，但不止是這個原因，我很難受，還因為我愛你，所以别趕我走好嗎，我想看着你，看不到你我心裡就發慌，我不知道離開你我會變成什麼樣子。”

楊君鴻愣住了。

半晌，他擡起搭在膝蓋上的手，緩緩移到江嶼頭頂上方，沒有觸碰地做了個撫摸的動作，說道：“行行，不趕你走，也沒多大事啊，不是吃藥了嗎，不會有事的。”

楊君鴻一副無所謂的口吻，江嶼閉上眼睛，睫毛顫動，輕輕“嗯”了一聲。

當天晚上江嶼睡在了楊君鴻隔壁的客房。

半夜他睡不着，走到楊君鴻房間外面聽了一會兒動靜，悄悄打開了門。

房間裡很安靜，隻有空調運行的細微聲音。窗戶依舊隻拉着一層紗簾，外面淺淡的光透進來，江嶼看到床上的被子隆起一塊，楊君鴻并沒有動，應該是睡熟了，連他進來都沒發現。

江嶼悄悄走到床頭，看到楊君鴻閉着眼睛側躺在床上，空調被搭在腰間，他面容沉靜，睫毛在眼底覆下淡淡的陰影，一隻手裡還攥着手機，大概是睡着之前還在看。

江嶼在床邊蹲下，屏住呼吸把手機從楊君鴻手裡抽出來，動作很小心，楊君鴻并沒有醒。

手機拿出來之後江嶼本想擱在床頭的櫃子上，剛一動屏幕就亮了。他拿起看，發現是個搜索界面。

楊君鴻在搜【艾滋病同住會傳染嗎】。

江嶼愣了愣，手指在搜索框裡點了一下，看到了曆史記錄。

【擁抱會傳染嗎】

【皮膚接觸會傳染嗎】

【阻斷藥副作用】

【阻斷後多久可以檢測】

……

江嶼眼睛發酸，目光從手機移到楊君鴻熟睡的臉上，心想真是個傻子。

但他愛這個傻子。

他想着，低頭在楊君鴻的額上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