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君鴻注意到他出來了，回頭看一眼，對他說：“來啊，站着幹嗎，你看兒子現在跟我玩得多好。”

江嶼走過去站在他身後，看見楊君鴻舉着逗貓棒來回晃，而小魚幹正伸爪子去抓上頭的鈴铛，頭也跟着左右來回擺動。

小魚幹以前很怕楊君鴻，現在能跟楊君鴻一起玩，确實是很大進步。

江嶼在楊君鴻身邊蹲下，看了一會兒，把頭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楊君鴻每次出差回來都得歇兩天，第二天他開車送江嶼去醫院，到了門口抓着江嶼不讓他下車，一定要“親一口”。江嶼做賊似的朝四周看了看，把遮光闆放下擋住一些視線，快速在楊君鴻臉上親了一下，之後他便下車，朝醫院裡面走去，一路上嘴角都是翹着的。

這種好心情持續到他在辦公室外面看到江建波。

不過兩天時間，江建波就把兩萬塊錢花完了。

江嶼不可置信，“你都花哪兒了？”

江建波難得心虛一回，眼神閃躲不敢對視，“你們大城市用錢的地方多，這也要錢那也要錢，我怎麼知道花哪兒了。”

“你再給我點，”江建波很快又強橫起來，“等你姑姑回來了我就不找你要了。”

江嶼在白大褂口袋裡攥緊手指，回他三個字：“不可能。”

江建波突然扯着嗓子喊起來：“家裡蓋房子不花錢嗎，你媽生病不要花錢嗎？我都被逼的去賣血了，你怎麼能這麼不孝順！”

說完他撸起袖子，露出了臂彎處一片淤青的皮膚和幾處刺目的針眼。

江嶼頓時吃了一驚。

他們站在走廊上，距離辦公室不遠，不時有人進出都要看一眼，江建波這麼一喊，辦公室幾乎所有在的人都探頭出來圍觀。

江嶼面色冰冷，堅決地說：“我不可能再給你錢，一分錢也沒有，你也别去找姑姑。”

江建波放下袖子，眼神變得惡毒兇狠，“你滿心就是你姑姑，你姑姑，你還真是你姑姑的好——”

說道一半他停下，幹瘦面龐扭曲出一個古怪又瘆人的笑容來，接着說：“——好侄子啊。”

江嶼做了個深呼吸，告誡自己一定要冷靜，“我現在在工作，你要是不走我就叫保安。”

江建波聽了直接往地上一躺，手按着胸口露出痛苦的表情，嚷嚷道：“哎呦我的心好疼，渾身都難受。”

張家安像是掐準了時間走過來，裝作關心神色問道：“叔叔這是怎麼了，不會有事吧，要不要做個檢查啊？”

江建波立刻說：“對，我要做檢查。”

江嶼低頭看他，面無表情說道：“行，我帶你去做檢查。”

江嶼把江建波帶到了體檢中心，他在這裡有個熟人叫張超，是以前醫學院的同學，今天正好在，便問能不能安排江建波體檢。

張超說可以，問查什麼套餐。

江嶼還沒說話，江建波先喊道：“最貴的！”

張超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江建波，江嶼隻好說道：“這是我父親。”

張超連忙說：“原來是叔叔體檢啊。”說完他有些猶豫地看着江嶼問：“确定查最貴的嗎，很多項目不必要啊。”

江嶼說：“就查最貴的，能查的全都查一遍。”他不想給江建波任何借口。

張超帶江嶼去收費處交錢，護士拿出一張單子，讓按照上面的項目檢查。

江嶼還有事，不可能陪江建波耗。江建波不知道怎麼回事，看他交完錢就催他走，說自己一個人能行。

江嶼狐疑地走了，身影剛消失在電梯裡，江建波就去問剛才的護士能不能退錢。

“能退啊。”護士說，“但也隻能退到刷的卡裡。”

江建波瞪着眼睛，“不能退現金？”

“用現金付才能退現金，刷卡就隻能退卡裡。”護士有些不耐煩，“你要退嗎？”

江建波眼珠子一轉，反正拿不到錢，檢查不做白不做，于是又把單子拿回來，說道：“我不退了。”

所有項目做完已經是中午了，江建波又去找江嶼，讓江嶼帶他去上次那家飯館吃飯。

江嶼冷冷說道：“我沒時間，你要吃就去吃食堂。”

江建波不情願地撇了下嘴，“食堂就食堂吧，抽了那麼多血餓死我了。”

江建波的衣袖在抽完血之後一直沒放下，幾個舊針眼的旁邊又添一處新的，臂彎那一片幾乎完全淤青。

去食堂的路上江嶼在想，江建波真的去賣血了嗎，什麼時候去賣的血，為什麼要去賣血，江海瀾和他自己給的那些錢江建波到底幹什麼去了？

他想起江建波以前就愛偷拿錢出去跟人打牌打麻将，他隻能想到這一種可能，江建波拿着那些錢是去賭了。

到食堂，江建波像是這輩子沒吃過東西，點了滿滿一桌子，江嶼給他刷完卡就走了。江建波不顧周圍人異樣的眼神，直接用手抓起一個油乎乎的雞腿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