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校生是在一個悶熱的陰雨天到來的，那時潮濕的氣息彌漫在空氣中，整個世界都被一層灰蒙蒙的雨幕所籠罩。雨滴淅淅瀝瀝地敲打在窗戶上，契合着衆人的心跳聲。

我從未見過這樣的人。

當班主任領着那個少年走進教室時，雨水正斜斜切過走廊。他的發梢微微潮濕，紮進眼睛，寬大的深色校服裹着颀瘦身軀，袖口露出的手腕白得近乎病态。

“這位是江同學，從今天開始轉來我們班。”老師話音未落，教室裡已經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前排女生死死攥住同桌的手，我看見她眼神閃着雀躍的光點。

少年垂着眼睫站在講台上，鴉羽般的黑發間簌簌微卷。

“請多指教”他的聲音像松枝積雪簌簌墜落，帶着凜冽的蕭寒。我注意到他說話時睫毛始終低垂，在平靜的臉上投下荊棘般的陰影，仿佛連掀動眼睑都需要耗費極大力氣。

“江同學身體不太好，大家多照顧……”老師安排江坐在了教室最角落的位置，那裡常年照不到陽光，連空氣都仿佛比其他地方要冷上幾分，于是，少年就成了我的後桌。

那是我第一次聽到有人對陽光過敏。

他走來時，深色的制服下擺随着步伐輕輕擺動，露出纖細的腳踝。我從未見過有人能把校服穿得這樣好看，明明是最普通的款式，在他身上卻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喂，你看他的臉。”旁邊的人用筆戳了戳我的胳膊，“好漂亮啊。”

确實漂亮，但更多是一種稍顯陰郁與晦暗的漂亮。黑發黑眸的少年，有着寡漠的氣質，中和了那份冶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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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短暫而又惬意的午休時光，同學們或是嬉笑打鬧，或是圍坐分享着家中帶來的美味便當。我發現江總是忘記打開便當，往常，他多是在發呆，那時甯靜的眸不知道在想什麼。有一天，他手中多了一本書。

“你在看什麼？”我鬼使神差地問出這句話。

他把書合上，露出封面《惡之花》。我聽說過這本詩集，據說充滿了黑暗與頹廢的美。

“你喜歡波德萊爾？”我問。

他點點頭，漆黑視線落到我身上：“他寫得很美。”

“哪裡美？”我不依不饒。

“死亡。”他說。

我愣住了，脊背傳來絲絲寒意。這時上課鈴響了，江轉過頭重新打開書本。我微微側頭看着他蒼白的側臉，突然覺得他就像波德萊爾詩中的那些意象，美麗而危險，帶着死亡的氣息。

不過，從這以後，我發現少年其實是個很好說話的人。

總有成對的女生在休息時間偷看江，她們互相打氣，鼓起勇氣靠近，又在看到江那雙漆黑如霧的眼眸時慌忙逃跑。

我幫江把便當盒拿出來時，少年安靜地看着我的動作說“她們害怕我”，我的動作瞬間停頓，我擡起頭，認真地搖搖頭，糾正道：“不是的，是因為大家喜歡你。”

對上江平靜似水的眼眸，我卻猜到他并不理解我的話。

我的話語很慢，隻是希望他能聽得清楚“因為喜歡，所以想要靠近；又因為喜歡，所以膽怯無比。”

他沒有反應，我不知道他的想法，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理解我的話，卻隻希望他能稍微清楚大家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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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術課上

教室裡彌漫着顔料的氣味，老師讓我們随意作幅完整的畫。同學們都紛紛拿起畫筆，沉浸在創作的世界裡，江坐在座位上，一動不動。

我忍不住問他：“是不知道畫什麼嗎？”

他點點頭。

我提議他作幅關于家人的畫，他聽了我的話開始動筆，看起來很擅長作畫。筆尖在畫紙上劃過，鋒利而流暢，用黑色素描快速勾勒出了基本的構圖。

上完色後，一副栩栩如生的畫作映入眼簾，那頭金發仿佛有生命一樣熠熠生輝，紫色墨鏡極具透亮感，唇角勾起慵懶的笑。

我見過這個男人，那時他在校門外等待着江，倚着黑色轎車抽煙，卻在看見江後，掐滅火星，動作迅速而自然，似乎是江的監護人——草薙出雲，是最常能見到接送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