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承冷着臉路過她們,身後就傳來幾人的不壓調的聲音。
“聽說沒,昨個兒秦氏找上來了!”
“怎麼回事?她不是改嫁之後嫁給了旁人做續弦,過上好日子就連兒子都不要了嗎?”
“也不怪人家不要這個兒子,我聽說魏承被魏家趕出來後就帶着那個崽子去了宋家,把宋家方的家宅不甯!”
“你看王壯子兩口子現在還有些沒有人形,還有那個魏三年,我聽說他傷了腰,怕是這輩子都不能……”
幾個婆子發出古怪的笑聲,一人又問:“這事兒你咋知道的?”
“我屋頭離着魏家老三那屋近,大半夜聽着劉氏罵他無用種……”
魏承步伐又穩又快,很快就将那些不堪入耳以及與他無關的爛人爛事都抛在了身後。
每日公雞打鳴,魏承趕早就去撿林中被厚雪壓倒的樹杈,碰上撿不動的,就用那把從魏三年手中藏起來的鎬頭砸斷,再一把把将幹草擰勁成繩用來捆柴。
他在外面撿柴,小罐罐也沒閑着,他現在學會了烤地豆,許是嘴饞的人都會吃,烤出來的地豆焦黃香軟,沒有一點糊味。
一開始魏承還不想讓罐罐沾火,怕燒傷他的手,可有遭他撿柴忘了時辰回家晚了,罐罐肚子餓一個人已經烤上了地豆,哪裡也沒傷到,隻是小臉都是小黑印,倒是真成了小花貓。
是以,這幾日魏承從外面回來都能吃的熱乎乎的地豆。
到了第三日,魏承從豆苗家拿回來罐罐做成的棉衣和裡衣,棉鞋還要兩天,罐罐腳上有草郎中夫郎給的虎頭鞋,出門倒也不怕冷。
罐罐在家憋了三天,他嘴上乖乖不說,可早就耐不住性子了,這廂穿上嶄新的小裡衣,外邊套着熱乎溫暖的厚實黑棉袍子,扯着魏承的手就要往外跑。
“哥哥,去捉兔子!”
魏承答應了罐罐,隻要新棉衣一到他們就上山套兔子。
魏承将草屋落上鎖,背着背簍牽着罐罐往山裡走。
沒有雪的時候可以搭陷阱套兔子,這有雪就不行了,他聽他爹說過兔子最怕雪,從洞裡鑽出來四周就是一片雪白,逃竄時還經常會陷進松軟雪地裡。
罐罐揉着眼睛,被白茫一片的大雪刺得有些不舒服,他搖搖魏承的手:“哥哥,哪裡有兔子呀!”
“冬天裡這兔子多是晚上覓食,白日藏在雪洞裡休憩。”
魏承小聲在罐罐耳邊道:“你瞧,那面是不是有腳印。”
罐罐也小小聲:“有的。”
“走,咱們順着這腳印往前走。”
林中上方橫七豎八的茂密樹枝遮天蔽日,茫茫雪地裡隻有幾個模模糊糊的兔子腳印,兩個小孩大氣都不敢出,這時隻見腳印消失了,而就在不遠處平坦雪地裡卻有個圓潤的小包。
魏承握緊手中的木棍,揚手就朝那處砸去,砰得一聲,隻見雪花飛散中,真的跳出一隻灰色的兔子。
這一下似乎砸懵了兔子,它在原地轉圈轉了會兒,竟然反應過來拔腿就跳着逃竄。
魏承剛想追,身邊的罐罐忽然追了上去,像是一道黑影兒。
魏承眼皮一跳:“罐罐,慢點跑!”
他背簍都顧不上撿,快步去追罐罐。
隻聽噗通一聲,罐罐小小的身軀全撲到在地上,遲遲不從地上起來。
“罐罐!不追了,咱不追了!”魏承嗓子都快喊冒煙了。
“哥哥,你看!”
罐罐猛地從地上爬起來,他小臉通紅,黑黑的眼珠很是興奮歡喜,懷裡正抱着個奄奄一息的大灰兔子。
魏承驚喜道:“罐罐,你,你捉到兔子了!”
他怕兔子緩過來勁兒,趕緊拿出草繩将兔子的腿兒捆住然後丢在了背簍裡。
又摸摸罐罐的頭:“罐罐,你真厲害!”
罐罐仰着小臉美滋滋的笑了下,學着大人的模樣拍了拍手掌上不存在的灰:“罐罐,就是厲害,小孩。”
也不知是運氣好還是這片山腰的野兔子太笨,兩個沒什麼捕獵本領的小孩在山裡轉悠半天時間,竟然也捉到了三隻兔子。
罐罐捉到的那隻最肥,魏承後面捉到的兩隻稍瘦小些,但如今野物貴也能賣上好價錢。
眼看着太陽落山,捕蛙遇到狼的事情還在魏承心裡擱着,他不敢多逗留,帶着罐罐下山回到了草屋中。
次日一早,兄弟倆一人吃了兩個煮熟的地豆就坐着牛車去了鎮上。
好巧不巧,竟然在牛車上遇到了方老太太和魏琳琅。
方老太白了眼魏承,沒放什麼粗話,隻牽着魏琳琅坐在了另一頭。
魏承注意到魏琳琅今兒的穿着打扮是精心打理過的,無論是那身明亮鮮豔的粉袍子,還是頭上戴着的木簪子和嘴上的一抹紅都與平時的打扮很不一樣。
魏承忽然想起一件事,似乎以前聽過一嘴魏琳琅要與鎮上的富戶之子定親……
不過這幹他何事?
既然她們沒來找他麻煩,他何必費神去想這家人的事情?
“承小子,這娃娃身上的袍子是新的吧?這小布料,這鼓鼓囊囊的樣子要不少棉花吧?看着針腳像是豆苗娘做的?你哪裡來的銀子?”
一夫郎打量着他懷裡的罐罐,又看一眼他放在身側的背簍:“發财了?這是要賣什麼好東西,給阿叔看看。”
見魏承不理他,說着就要上手,他哎呀一聲,把手飛快拿走:“嘶,這崽子,屬狗的吧!”
罐罐呲牙,兇人。
誰也别想碰他捉到的兔子!
魏承把罐罐往懷裡塞了塞,大大方方道:“阿叔說笑了,不過是典了幼時戴的長命鎖,換了些銅子過冬,這筐裡也隻是些幹草而已。”
那夫郎又不甘心瞥了一眼,果然看到了一片幹草。
方老太太其實早就側着耳朵聽魏承和那夫郎說話呢,聽到魏承說長命鎖,在心裡罵了句髒,這小雜種可真能藏,她沒過幾天就偷偷進魏承屋頭翻東西竟然都沒找到?
牛車颠簸一路終于到了鎮上。
第二次來鎮上,罐罐已經不像第一次來時連路都不敢走了。
這片街上有不少鄉下漢子扛着扁擔賣柴,可來往路人全都是揮手道不要,饒是如此許多人還是陪着笑一遍遍問着。
魏承看一眼他們的柴,人家是用斧頭劈的,他是在山裡撿那粗細适中的樹枝用鎬頭砸斷的,一看就比不上人家的好賣。
他想了想道:“咱們去先前包子攤老闆說的南街賣柴,再去皮子鋪賣兔子。”
官府後身的南街有些遠,兩個小孩還需要走一段路,魏承背着背簍,肩上橫着一根棍子,上面串着六捆幹柴。他個子高些,很能唬人,可終究是個瘦弱的孩子,肩上的重量壓得他有些站不穩,可他仍舊忍着往前走,不叫罐罐看出來。
“哥哥。”
罐罐仰頭看他:“我們歇歇吧。”
“累了?”
魏承道:“那咱們就先歇一歇。”
這裡似乎像是殷實人家的後院後牆,可這地方沒有人影,想來他們還有一段路要走。
魏承從懷裡掏出個小棉帕子擦了擦罐罐的小臉,小孩身上的棉衣厚實,走路走多些就出了汗水。
而這帕子是豆苗娘看給罐罐做裡衣的布料剩下那麼幾小塊,就給他們做了兩個擦臉巾帕,兩塊擦汗帕子。
“餓不餓?”魏承一邊給罐罐擦汗一邊問。
罐罐搖頭:“不餓。”說着也抽出自己腰間的帕子給魏承擦汗。
說是擦汗更像是洗臉。
魏承被癢笑了:“好了,好了,哥哥沒出汗……”
這時,隻聽不遠處傳來一聲嬌俏的笑聲:“哎?那兩個小孩你們賣什麼的!”
魏承驚喜的轉過頭,便看到一個提着草筐的婆子和一個小丫頭,連聲道:“賣柴也賣……兔子。”
“兔子?”
小丫頭水眸一亮,喜笑道:“還真是巧了,我家老爺正饞那口辣子兔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