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點》
文/爬爬柑
(永遠存不了檔的)夏以晝×(隻能讀一次檔的)我
前四節為主控視角,第五節為夏以晝視角
立意:我們都被困在了原點。
(一)主控視角:海與風信子
那個叫夏以晝的男人是哪天出現的,我忘記了。
我隻記得那是個風和日麗的午後,我站在窗前,正在修剪新長出的風信子。
剪刀開合,枝葉和日光便一同簌簌落下,在桌上濺開一片斑駁的輪廓。
我将目光從影子上緩緩擡起,便透過玻璃看到了他。
他穿着一襲黑色風衣,個子高挑,眉眼含笑,站在低矮的院牆外,就那麼靜靜望着我。
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來的,但我想他一定站在那裡很久了。
這位不速之客并沒有給我造成困擾,因為我記得自己沖他笑了。
“你好。”我放下剪刀,打開大門,與外面的他遙遙相望。
“你好。”他沒動,隻微微颔首,頓了幾秒後才繼續,“這麼說可能有些冒昧……可以邀請你去看海嗎?”
海?這座城市可沒有海。要想看海,隻能去鄰市,路途并不近。
這樣想着,我就把想法說了出來。
“不遠的,就在那邊。”他擡手指了一個方向,又思考了一會,斟酌過後又試圖勸我,“海很漂亮的,那邊海鷗很多,旁邊還有很多賣鷗糧的商人,我們可以喂海鷗。”
我抱歉笑笑:“不好意思,我的花還需要打理,我不可以離開。”
對于這個突然出現的陌生男人,我不敢托付任何信任,或者說,我不敢相信任何人。
好在他沒再堅持,禮貌地欠身,随後就離開了。
我悄悄松了口氣。
其實我并不擅長撒謊,一個小小的謊言便以用盡了我所有的勇氣,于是等他走後,我靠着院牆,緩緩滑坐到地上,将自己從陽光下掩藏起來。
很久之前,有個人告訴我,他要離開一會兒,讓我不必等他。
我記不清他的樣子,也忘記了他的名字,我隻知道,我不可以不等他。
這個世界哪裡都可能有他,但他一定會回來。
所以我必須要等他。
我蜷縮在牆根的陰影裡,回望着窗台上的風信子,又想起剛剛那個男人。
或許是那天的陽光太明媚,又或許是他轉身太迅速,我沒有看清他是從哪個方向離開的,就連他的背影都沒能捕捉到。
真是個怪人,我聳聳肩,回到屋内繼續修剪花枝。
隻是我無心再去觀察影子的形狀,腦海裡不斷重現他的眼睛——
透亮、深邃,
和這盆風信子一樣的紫色。
(二)主控視角:他的名字
從那次開始,他便每天都來。
他總是站在同一個位置上,隔着院牆遠遠望進來,等我出來後說幾句話便走。
我已經逐漸習慣了他的存在。
有時我會送他一枝花,有時也會請他吃剛烤好的餅幹。有時下起蒙蒙細雨,我邀請他進屋來,他不動,我便借他一把傘。
我們之間交流不多,每天的例行談話也隻有寥寥幾句。剛開始他總是邀請我與他同行,去看看這面院牆之外的世界。不過或許是我的回答永遠都是拒絕,他便不再堅持,隻是來說幾句閑話,就像認識很多年的朋友那樣。
他好像很閑,總是能耐心等我走出房門;但他好像又很忙,我們說不了幾句話他便要離開,連一句“再見”也來不及說。
這種互動,已經慢慢變成了我的日常。每天我修剪完花枝,打理完花園,烤好蛋糕,便會隐隐期待着他的到來。
我們之間沒有約定,但他從不爽約。
隻是奇怪的是,他好像不記得前一天發生了什麼,每次都像第一次見面。
“你好。”他朝我微微颔首,表情還是那樣柔和,甚至連動作都幅度都和第一天相差無幾。
他好像又忘記了昨天的事情。
“今天想做什麼?”我原本躺在院子的搖椅上曬太陽,見他來,我便站起身,笑着打招呼。
他愣了一下,随後也笑了:“我的日記上寫【明天告訴她我的名字】。”
我好奇地順着問道:“所以你叫什麼?”
跟他認識這麼多天,我還不知道他的名字呢——不過說起來這種關系似乎也算不上認識。
“我叫夏以晝,夏天的夏,以為的以,白晝的晝。”
他說着便擡手,一筆一劃,虛空寫下他的名字。
這三個字在我心裡掠過一遍,來到唇齒間,我不自覺念出了聲:“夏以晝。”
作為交換,我想告訴他我的名字。
可我還沒開口,他便像預知到了一樣,溫和一笑:“我知道的。”
好像這是早就被他所知的秘密。
我便不再說話,目送他轉身,然後一步步走遠。
他走之後,我便繼續躺回椅子上,晃晃悠悠地曬太陽。
今天是他來的第86天。
今天天氣真好,陽光明媚,微風柔和,好像帶着整個世界的美好來擁抱我。
“夏以晝……”我喃喃道,“為什麼呢?”
你為什麼想讓我離開這裡呢?
(三)主控視角:雪落
今天夏以晝帶來了一株蘋果苗。
“我昨天的日記說【明天給她帶一株蘋果苗吧,種在她的院子裡,夏天她可以在樹下乘涼】。”他從懷裡掏出來那本筆記,一字一句念給我聽,神色很認真,“所以我就帶來了。”
剛巧我的院子裡有一片空地,我很久之前就想種點什麼,卻一直拿不定主意。
既然如此,那就種蘋果吧。
或許過幾年,它就會長成能夠提供蔭蔽的大樹,長出香甜的蘋果。我可以做些蘋果派,榨些好喝的果汁,送給夏以晝。
冬天它的葉子落盡,或許我可以在枝丫上挂些漂亮的彩燈,熱熱鬧鬧地等它開出白中透粉的小花。
我把想象中的畫面描述給他聽,他靜靜聽着,嘴角帶笑。
“你喜歡蘋果派嗎?”我将蘋果苗小心種下,一點一點平整土壤,腦中卻是這株小苗長大後的樣子。
他回答得很快:“喜歡。”
像是覺得不夠,他又補充道:“你做的點心我都喜歡。”
我斂下眸子,盡力藏住咚咚作響的心跳,等平靜下來後再擡眼,已然和平時無異:“那等結蘋果了,我就做蘋果派請你吃。”
“那要很多很多年。”他輕笑,“說不定你會忘記我。”
“怎麼可能呢?你每天都來,我當然不會忘記你。”我停下手中的動作,不光是覺得不解,更多的是難以置信。
“你會不來嗎?”
他沒點頭也沒搖頭,隻是很輕地說:“隻是一種假設。假設我不再來,你會感到難過嗎?”
埋藏在内心深處最不願面對的想法被他道破,我猛地站起身,聲音也不自覺擡高了幾分:“當然會!”
夏以晝的表情沒什麼變化,好像沒有什麼事情能讓他有所觸動:“為什麼呢?”
那雙紫色眸子不帶任何情緒,隻靜靜與我對視,好像是在看我,卻又像是在透過我看什麼别的。
比如我想象中的,那棵長大的蘋果樹,以及我承諾過的蘋果派。
我呆愣在原地,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是啊,為什麼呢?我為什麼會感到難過呢?
他每天的到訪并非我一直以來的日常,他也不是我要等的人,我們永遠隔着院牆交談,我們的關系僅僅止步于此。
如果他不再來,我會疑惑會遺憾,卻不該這麼難過。
難過到……僅僅是想到這種可能性,眼睛便忍不住酸澀起來。
眼淚滑過臉頰,我猛地擡頭,卻發現他又不見了。
風很輕,空氣裡浮動着花香,一切都還是原來的樣子,可一切都變了。
睫毛上傳來癢意,視線被逐漸模糊。
下雪了。
(四)主控視角:門
冬去春來,眨眼間,那株低矮的蘋果苗已經長成了比我屋子還要高的大樹。
蘋果樹可以長這麼高嗎?
我不知道。
因為我已經老得沒有力氣去想這些了。
幾十年過去,我的視力衰退,聽力下降,頭發變得花白,脊背變得彎曲。
院子裡堆着終年不化的積雪,角落裡的花興緻缺缺地開着,隻有零星幾點,卻也足夠點綴這片不大的地方。
夏以晝又來了。
我看着他年輕的面龐,摸摸自己的手,有些恍惚。
年輕時曾在書上讀過“手上的皮膚老得像枯樹皮”,那時還不懂,如今卻切身體會到了。
我不知道為什麼幾十年過去,他還是那樣年輕,那樣健康,一如初見。
初見。
對啊,于他而言,我們每天都在初見,時間在他身上無法留下絲毫痕迹。
他還是那樣,遠遠地站在院牆之外,對我禮貌鞠躬:“你好。”
我躺在蘋果樹下的躺椅上,艱難撐起身子,強打精神與他對話:“你好,今天要做什麼?”
“這麼說可能有些冒昧……可以邀請你去看海嗎?。”他沒有再像往常一樣掏出來那個小小的日記本念,而是像他第一天來的時候,再次向我發出同樣的邀請。
我提起身旁的籃子,一步步朝大門走去:“我新做了一些蘋果派,你不嫌棄的話我們可以在沙灘上吃。”
“我的榮幸——我想一定很好吃。”他也緩緩向大門走去,視線落在我身上,溫柔又熟悉。
周圍流動着花香和蘋果的馨香,我們隔着一道矮矮的牆,并肩而行。
不過幾步的路程,我們卻像走了一生。
明明他就在身邊,就在眼前,我的心卻控制不住地狂跳,腳下的步子也越來越快,越來越輕,到最後幾乎要跑起來了。
或許夏以晝也和我懷有同樣的心情,腳步始終和我一樣快,這樣我們便不會錯過對方的每個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