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可惜,心裡再多抱怨也是無濟于補。
“唉,說起這次月考,老師我也是非常之痛心,平均分才一百分啊!連隔壁班都比不過,是不是因為考完放假把你們的心也跟着放飛了呢?嗯?”你無法想象一個中年男人西子捧心是一副怎樣的畫面,但緊跟着的就是沉下來的語調,以及随之而來的機械性的鼓掌,“……但是,我還是相當的欣慰,年級最高分還是在我們班,讓我們掌聲鼓勵——144分的蘭舟同學!”
是啊,人家蘭舟是班裡年紀最小的,還長得好看,還那麼活潑開朗,怎麼所有好事都撞一個人身上去了?越鳴死盯着桌子,指甲幾乎嵌入掌心,把自己87分的答題卡蓋在滿是鉛筆草稿印和自己用紅筆改的的卷子下,所以說,江戶川亂步為什麼要控分呢?不不不,這種輕信的事難道不是你自己作死要去看的嗎?說到底還是你自己的問題吧,現在居然連題也讀不懂了……
平時考試一百出頭也就算了,記分記排名的月考居然連三位數都上不了,距離下次考試還有整整一個月,還有什麼臉面呢?這下隻能到第二考場了……看啊,你又輸啦。你所有想要的東西都得不到,小時候喜歡的玩偶,長大了堅持的愛好,來自朋友的關心,健康的身體,學校裡的排名,喜歡的人,你從來都沒有得到過喲。
閉嘴。
她皺起了眉頭。
這樣想着的時候,她緊皺的眉頭裝作不經意地往前面那幾張桌子上一瞟:
121,109,134……更氣了!
講台上的森鷗外還在輸出,可謂是苦口婆心:
“……數學的重要性我就不需要再跟你們強調了,現在的社會,如果沒有一個好學曆支撐,以後怎麼找工作呢?我還是希望你們既然已經返校了,就要學會收心,現在你們已經不是高一的學生了,還有一年就要高考了,現在再不抓緊時間提升,最後受苦的還是你們自己啊!”
然後就像你和之前那個班主任一樣,明明是名牌大學畢業生,結果淪落到這種地方教書,然後往後的人生一輩子看得到頭麼?噢,或許這個背景下森鷗外的還更慘烈些,因為他現在連老婆都沒有。
越鳴撇了撇嘴,她想起自己那個竭力推銷師範專業如何如何美好的老爸——他自己不也早就轉行不當老師了嗎?
無論怎樣,她是絕對不會讓自己過上這種人生的。
被成績打擊到的人不在少數,别看現在長籲短歎的,下課後還是回歸原樣,畢竟考試太多了,這一次根本算不得什麼,當然,要除開那種想得特别多的人。
眼看着台上的有越說越長的趨勢,膽大的學生早在下面小聲說開了。他們班的座位很特殊,大概就是以小組為單位,每兩列前三個共六人一組,實際上還是單人座,這種安排的好處就是站在講台上對下方任何一人的小動作都一覽無餘。
“這回完啦!”蘇揚如是感歎道,“我媽肯定是早知道了,怪不得今早上沒給我好臉色看。”
“我才是真的完了,估計這學期魏哥都不會正眼看我了,”陳川現在滿腦子都是放松,“那你能不能順便回去問問你媽下節音樂課還上嗎?”
“一般他們隻需要上課前打個電話,咱們的課就全黃了——不過你可以期待一下微機課。”
中原中也搖搖頭:
“不正眼看你還算好的,我回去可是要被‘清算’的……”
一般的教師子女大多隻會和自己的某個長輩接觸,但中原中也不一樣,他有兩個及以上,而且還都教他們班。
“真是苦了你啊!兄弟!——那你知不知道蘭哥什麼時候再給咱們放回電影?”陳川霎時感覺自己身上的包袱輕了許多,圖窮匕見嬉皮笑臉地問道。
中也無奈笑笑:
“現在這種情況,得下學期了……”
怎一個慘字了得?雖然月城二中高層抱着掐尖的念頭組建了現在這兩個班級,但連娛樂活動都要小心翼翼,總歸對這群青春期少年是束縛的。困在那小小的班級中從早到晚,就這樣度過了人生中最美好的六年,在六年後會格外的希望彌補過去的自己——甚至幻想一個青春。
就像現在的越鳴一樣。
無法分辨的、僅僅套了個皮就匆忙上場,對現實起不到任何助力作用的妄想症,難道這就是她貧瘠想象力的報應嗎?
現在,何物為真?
于是幾乎整個人靠在凳子上的越鳴面無表情地用激揚頓挫的語調朗誦着明顯不太正确的語錄總結了下來:
“用應試教育的毒汁和望子成龍的父母拔苗助長澆灌出來的隻能是各有千秋的病變株,然後再結出一堆小變态來,說不定還是不育的。”
因為擔心别人沒聽見,她強調了兩次。
可惜效果并不怎樣,倒是坐在斜後方的太宰治“噗嗤”一下笑出了聲。
成為葉公好龍的現實案例不出意外的讓她成功露出了黑臉。
“……以上,最後一件事,同學們,為了迎接即将到來的百年校慶,學校經過組織決定,跟全市所有高中一起舉辦一場聯誼會,我們班作為年級領頭有必要帶頭積極參與,就由越鳴同學全權負責,嗯?越鳴,你在聽嗎——”
“……我在。”
鐵制的凳子在地闆上剮蹭出尖利刺耳的聲響,連帶着全班的各類目光聚焦到這一點上,讓她有種自己成了公園裡呆了百八十年的觀賞雕塑錯覺,哦,或許更像是小愛同學,畢竟她家裡那個AI監控叫了幾聲也會回答“我在”呢。
以及,就在剛剛,她已經借由印在物理五三邊角的課外故事聯想到了一個絕妙的笑話——
一個穿越女,不知道穿到了何時何地,身邊人說的話也聽不懂,字也不認識,每天郁郁寡歡,直到有一天,她被帶到烽火台,看到了面面相觑的諸侯,突然明白自己就是褒姒,所以她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