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強度從軍十年,并且機體一直處于人形獸最佳的年齡狀态是個什麼概念?
那個概念,就是當時的1022。
她有人形獸社會中最年輕強悍的身體,有着比其他基層士兵更加老辣的作戰經驗。
打架,她不赢誰赢?
這威名立起來了,東南陸裡敢惹她的人形獸就少了,大夥兒一般對她能避則避,有誰想沖着新兵發洩施虐欲望,也都避開1022做這些事。
但這世上從來不缺喜歡挑戰不可能的人,想偷摸着來她罩着的範圍内找刺激的人也不少,解決一次兩次還好,多了就煩了。
她能罩這些新兵一時,罩不了一世。
于是她開始教這些新兵她的生存方式,教他們如何能更高效地與人搏殺,讓他們對練,最後再跟她對練。
能從她手底下撐過三分鐘的人形獸,就算是出師了。
那段時間裡,軍方醫務室内全都是被她打進去的新兵。這在新兵眼中,可能是欺負他們的人,從很多士兵,變成了1022一個士兵。
不過1022并沒有侮辱他們,也沒有下死手。1022是真的教授這些新兵有用的東西,想讓他們都成長起來,變得無可匹敵,能夠面對不公的強壓有反抗的能力和底氣。
但有些新兵入伍時還沒有來得及被老兵欺負,就已經被1022撿走,劃為了自己地盤内的成員。
這些新兵沒有感受過在絕望中突然獲救的感覺,他們不明白這一點,覺得1022就是壓在他們頭頂上的山,而他們要忍辱負重,變得強大起來,有朝一日掀翻這座大山。
——可讓他們變得強大起來的資源,是1022為他們争取來的;讓他們的能力有所提高的,也正是1022對他們下達的一次次對抗命令。
這一部分新兵沒有在别處吃過苦頭,眼界也并不如何開闊,他們被1022護在身後,看不見1022身前的風雨,也不知道1022對外揮拳,并不是她有多麼好戰,也不是她惹了多少人,而是她為了給他們打開一個可供成長的安穩地界。
他們不懂這一點。
直到1022“死”前都不懂。
……
四年前,東南陸軍軍事基地的一次集體進攻任務中,士兵1022在過雷區時不慎踩雷,重傷瀕死,被轉移到重症監護室内,此後再沒出現在東南陸軍中,上級也沒有跟基層士兵們說1022的情況如何了。
于是東南陸軍一緻認為,1022已經死了。
那可是貨真價實的地雷。1022平時跟人形獸對上再如何厲害,也是凡胎肉/體,肯定早被炸死了。
一部分人形獸歡呼慶祝1022的死亡所帶給他們的“自由”,一部分人形獸哀傷于1022死的這麼倉促,甚至沒給他們告别的機會。
過雷區時,吉瑞和陸橫江都在1022身邊。
那是吉瑞唯一一次有機會站在1022身邊,他好不容易搶到了這個位置,好不容易能處在1022的庇護中心。
行進途中,陸橫江不小心踩到了雷,站在原地不敢動了,1022下令讓所有人後撤,而她用自己将陸橫江從雷上置換了下來。
“全部後撤,等這個雷炸了,把附近的那些雷給連鎖炸出來,我們再前進,那會安全很多。”
在戰場上永遠耀眼的紅發,永遠會被敵人當成靶子的紅發,沒想到有朝一日,成為了自己人所瞄準的靶子。
那個向1022開槍的士兵平日裡被1022訓怕了,打怕了,就算起了殺心,也手抖着沒射準1022的腦袋,準心偏離到了1022的肩胛骨上。
但當時那個情況,就算子彈沒有打到1022的要害,也很不得了了。
子彈擊入骨肉,人的力氣在一瞬間被抽走,1022踩在雷上卻失了平衡,沒能做出任何防護反應。
現場一雷爆炸,全場的雷都開始狂爆起來,地雷連鎖爆炸的聲音震顫天地,林間塵土飛揚,灰塵彌漫,無論那紅發有多麼耀眼,他們都再也看不見了。
遵循着1022引導出的下意識反應就地趴下避爆炸時,吉瑞恍惚地想,大山确實是塌了。
大山養育出的人們長大了,開始嫌山礙事,于是他們炸山平山,毀去了他們曾經所依傍的母親,開始高唱自由,歡慶勝利。
也有真性情的人,為報殺母之仇而手刃仇敵。在一片驚天動地的狂轟濫炸中,陸橫江一把逮住了那個向1022射擊的人,将這人給扔進了正在爆炸的雷區裡。
陸橫江的臂力不夠強,扔的并不遠,讓那人有了跑回來的機會,但很快,幾個趴在陸橫江後方的雌兵舉起了槍,向那個妄想要跑回來的士兵連續射擊,讓那個士兵不僅被子彈給打成了馬蜂窩,而且還讓雷給炸了個粉身碎骨。
吉瑞順着子彈射擊的軌道向後看去,他看到了一張熟悉卻又陌生的面孔。
熟悉,是因為那個雌兵在他第一天來到東南陸軍時,向他遞了一條藍毛巾,所以他覺得對方熟悉。
而陌生,是因為那個雌兵已經不再是以前瘦瘦小小的樣子了,如今的對方有着能夠扛起大狙的強健雙臂,通身都是适于搏殺的結實肌肉,神态也不再是以前的唯唯諾諾。
他從對方的眼中看見了難以言喻的哀痛和滔天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