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躁的等待中令人安心的是，替補至少在指揮之前趕到。那個出現在排練室門口的身影，似乎有些眼熟。

“火原老師？！”第一個坐不住的就是火積司郎，連披在身上的校服外套都快挂不住往下掉。

如同盛夏般爽朗的火原和樹發現今天的搭檔竟然是自己學生也是一驚：“啊，司郎君！是熟人真是幫大忙了，接下來請多指教哦。”他對角落裡的土浦比了個OK的手勢，三兩下就收拾好來到樂譜前坐下。

“這誰？”“不是今年的選手吧？”“好像是至誠館的指導老師。”“好年輕？”

竊竊私語迅速将這位學生模樣樂手的真實身份傳播開，惹得讨論中心人物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朵。

“感謝你能在這個緊急時刻趕來，火原老師。”鲨魚甚至加上了敬語，“我們繼續。”

你沒有聽過火原和樹的獨奏或是更早期的演奏。與樋口相比，作為指導老師的他聲音中篩去了令他個人突出的特質，但有着不錯的熟練度和完成度。有老師在身旁，火積司郎的演奏更加穩定。無需提醒與磨合，火原的小号如同溫暖懷抱，将樂團衆人的不安與距離填補。又或者，這是他為了配合樂團刻意做出的調整？無論如何，你敬佩他的協調性。

接下來輪到你開始緊張。

沒事沒事，不過是人多點的大師課，之前又不是沒參加過，有什麼好緊張的？在大阪的時候那位查理排練也沒把樂團吃了，更别說現在是性格更加溫和的阿什肯納奇。

事實證明，老先生對于學生樂團的寬容簡直超乎想象，對于臨時換人更是眉毛都沒擡一下。

“生病就需要好好休息。如果那孩子明天來，可以讓他結束後來找我。”

樋口的待遇簡直好到讓你也想臨時生病。

時間飛速流逝，老先生相當有耐心地認識并熟悉樂團和樂手們，又慷慨地上了半節樂團演奏大師課。正想稍作休息就到了午餐時間，排練于是順延至下午。

午休時間，樂手們三三兩兩解決午餐。由于樋口在上午鬧出的烏龍，原本松散的樂團此時因一個話題，一個可以宣洩和讨論的對象，将壓力集中釋放，反而生成奇妙的凝聚力。你看着被學生樂手圍住的火原和樹以及在旁邊笑眯眯爆他料的土浦梁太郎，想到他們從學生時代就不斷延伸的友誼，不禁有些羨慕。

此時，手機震動，信息窗口躍入你的視線。它來自：

1.丸井文太

2.仁王雅治

【1d2=1 丸井文太】

“今天晚上立海大旁邊的神社有夏日祭，江原會來的吧！”

你又想起他的眼睛，那雙讓你落荒而逃的眼睛。從他在海邊接住你不慎掉落的琴那一刻起，你就難以招架他的注視。不擅長應對他的進攻，可若是他當真移開視線，心中卻泛起失落與不甘。

如何回複才好。預估時間，今天大概率會一直排練到晚上，這還沒有算上可能的額外加練。

沒有猶豫，雙手自動敲下語句：“就在立海大旁邊？想去！可是今天要排練……”想要回應他的邀請，沒有自己開口拒絕的勇氣，隻好用這種說法暗示對方自己放棄。

“晚一些也沒關系，我等你來。”

謝謝。是你的真實想法，可這對于行動派來說沒有意義。你在消耗他，這一事實令你胸口陣陣發疼。

光标閃動，遲疑，猶豫，輸入又删除。

“真理，過來一下。”吉成夏子的聲音響起。

“來了！”

導師為你送上逃避的借口，你放棄似的丢下手機，心中對自己嗤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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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排練開始，

在名指揮的指教下，樂團的表現如何？

西貝柳斯小提琴協奏曲

樂團的進步（阿什肯納奇的指導+3d5）：

1d5+1d5+1d5=4+2+3=9

樂團的表現：

46+9+1d50=55+37=92

你的表現：

50+24-5+1d50=69+37=106

總計點數92+106=198

在壓力與訓練之下，樂手們仿佛被激發出無盡潛力。如果說一般水平的指揮在排練時常常顯得像個對老舊電視機拍拍打打的業餘師傅，那麼阿什肯納齊的指導就像是手藝頂尖的制表師傅，能夠精準鎖定錯音錯拍定點修正。在一番關于如何處理獨奏與樂團演奏之間關系的獨白後，他相當期待地表示明天的公開排練他會為樂曲帶來些額外的風味。

至于是何種風味……

“即使是在像你這樣年輕的時期，個人風格以及顯現，有些人甚至已經固定。但演奏樂曲的是你，而不是你的個人風格。讓真情來填補中心空白。我想知道你對這首曲子的看法。當你演奏時，眼前浮現的是怎樣的色彩，高揚或低落，火熱或冰冷？”曾經也是一流鋼琴獨奏家的阿什肯納奇向你尋求本次演出的核心，也即額外風味的基底。

本來你是按照相對常規的“冷”來演繹曲目的，可現如今，經過了與立海大衆人度過的這些天，“冷”這樣客觀的表現并不确切，主觀的顔色滲透渲染，雜糅成一抹難以描述的灰藍。

你在靠近自己難以理解的精神，試圖用美學感受融化對抗的尖銳。就這樣迷茫着追尋着，你知曉水火并不相容，不願承認的是，情感先你一步接納他們的歡迎，理性卻還在掙紮。

情感上的寒冷是什麼，說出來，你知道的。

是孤獨吧。

你的時間與他們交纏并非抱團取暖，而是因為知曉了我們與他們而産生的好奇心。你知道自己永遠無法像立海大隊員那般追求勝利，立海大隊員也永遠無法像你一樣争取平和。這份對照正是确立自我的鏡子，将距離拉遠，任憑渴望延長。

你想起月森蓮的話，獨奏的道路是孤獨的。

因為看清了自己，才明白為何需要他人。這一刻，孤獨不再是鬼影般侵蝕纏繞的情緒，而是迷宮通關的獎品。你不禁微微揚起嘴角，緩慢地完成了一個深呼吸。

“你似乎有答案了。”老人帶着俄羅斯口音的英語将你從思維雪原抽離。

“嗯，讓您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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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你走出排練室，天已經完全暗下。

拿出手機，你愧疚又期待地點亮屏幕。

什麼也沒有。

直到腳步略過菩提寮，步入森之廣場，陸陸續續擦身而過的木屐聲提醒你，夏日祭已經接近尾聲。不遠處慶典和攤販的燈光燙傷了你的雙眼，遲疑将你攔下。

剛才還大談孤獨呢，怎麼沒聲了？你苦笑着質問自己。

哪有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