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上午剛接受了心理咨詢，現在就輪到自己聽他人訴苦了嗎？其實你倒也不排斥，不如說有些期待這種傾訴，如果自己的傾聽能夠幫上忙那更是足以讓你快樂好久的寶貴經曆。

“我猜，成宮さん是來醫院看望円城寺さん的，對吧。”你打開話題。

她咬着嘴唇點頭。

“他怎麼樣了？”

“穩定下來了……他下午就要出院，然後回老家休養。”她回答道，“他可能幾個月都沒有辦法再碰小提琴了。”

“幾個月……這麼嚴重……”你也沒有料想到他在那一天的情緒爆發會留下這樣深刻的影響。

“他現在一碰小提琴就痛，全身都痛……痛得流眼淚……都這樣了……還怎麼演奏……”她眉頭緊鎖，仿佛自己也正承受着相同的痛苦。

你小心琢磨自己的措辭：“那……學校那邊有什麼反應嗎？”

“阿蘭那個樣子肯定是沒法參加比賽了。我……我之前報名的大師課被取消了名額，私教那邊說下個學期開始，他的時間安排緊湊，沒法給我上課……”成宮說着說着捂住了自己的臉，聲音近乎嗚咽。

“是因為樂團老師嗎。”你聽到自己的聲音冷下來，你再也無法裝作與自己無關，“對不起，他肯定是在用你們發洩，因為他沒能從我這裡得到道歉和示弱。”

“如果都能歸罪于你……如果真的都能歸罪于你就好了啊！”她尖細的嗓音急速上揚，卻又很快壓抑下去，“這不就是……因為我知道自己錯了……是自己太天真了……我才沒法恨你！”

成宮之前在社團裡排擠你的模樣，你到現在還記得一清二楚。你同情她現在的遭遇，可這無法掩蓋她曾經的所作所為。她的情緒正在向你蔓延，試圖讓你接受加害者地位。

“你說的沒錯，恨我也隻是在自欺欺人。”你冷靜地切斷她的情緒，“那樂團要怎麼辦，比賽隻剩一周時間了。”

“你還真是對社團毫不關心。我們是種子選手，不用過初選。”她的語氣中依舊殘留着對你和對自己的厭棄，“倒是你，雖然停學了，老師卻沒有把你的獨奏名額換掉吧。”

你點頭作為回答。因為他們已經找不出第二個能夠确保進決賽的學生了。如果合奏組是種子選手，這倒解釋了為什麼他們對合奏的破裂缺乏緊張感。學校還有一個月的時間準備半決賽。

“說實話，我有想過直接放棄合奏比賽，讓這個合奏組合直接散掉。這是我能做到的……為數不多的報複。”

你想都沒想就直接反駁：“這不是在報複他，隻是在報複你自己！”

成宮像是自暴自棄一樣瞪着你：“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麼做才好了……”

“正是在這種時候，你才不能離開。円城寺さん作為部長……其實很珍視社團成員，他想讓社團裡的每一個人都有歸屬感，所以一直都想拉我合奏。”你歎了口氣，“但是你想和他拉一提二提，不想我加入，對嗎？”

“嗯，你來了我肯定會被踢，我才不要這樣。”對于獨占欲成宮倒是毫不扭捏，大方承認了，“你的水平在我們樂團真的太突出，顯得我們都是庸才一樣。不同水平的人就不要硬是聚在一起啊。”

你幾乎被她這套強盜理論逗樂了，但是考慮到她現在的狀況，你挂起一個明顯的假笑，确保成宮能夠直白地接收到你的不認同。

“别放棄樂團，否則老師才是真正得逞。”你湊近她，“你想想，你退出，中提和大提也退了，如果這時候老師換一套全新的班組，然後還拿了好名次，那不是更顯得你們像小醜？”

憤怒混雜着恨意在成宮的眼中燃起，她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扣住你的手腕：“那你會來做一提嗎？如果是你的話，肯定能赢！”

“你别忘了，我現在可是被停學的狀态，而且我下個月也有别的安排……”你無奈地搖搖頭。

她眼中的希望快速熄滅：“你……要是你能回來就好了……”

一種微妙的報複快感湧上你的心頭，可最後還是沒有狠下心來徹底打擊她：“當初做了那樣的事，總是要付出代價的。不過如果你想找我練琴，我随時歡迎。”

也許是你顯露了與在學校裡不同的，更加直率的一面，成宮紗由理反而能夠順暢地與你交流。她深吸了一口氣，撈起背包獨自離開了咖啡店。此時的她，似乎已經有了直視前方的勇氣。

直到成宮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中，你靠在沙發上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拿起咖啡杯灌入最後一口，到了喉頭才意識到早已涼透了。一種厚重又黏膩的口感停留在舌苔，叫你忍不住皺起了整張臉。

“嗯？我在醫院的咖啡廳。真田你擔心過頭了，下樓吃點東西這種程度不會有影響。”

你的鄰座接起電話，你悄悄打量，他還穿着病号服，似乎是還在住院的病人，看上去也才中學生模樣。他稍卷的藍紫色發絲垂在臉側，将線條與氣質修飾得愈發柔和。你沒有再多看，畢竟這樣不太禮貌。

當你繼續猶豫着要不要就在這裡解決午飯時，強勁而突兀的推門聲闖入了你的腦海。門上挂着的風鈴叮咚作響，仿佛要從門框上飛出去。

“幸村部長，你在這裡啊！”一大群人擠在咖啡店門口，鮮豔的土黃色校服瞬間填滿了你的視線，沖在第一個的是一頭卷發的男生。

“呃？……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