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個年輕人......竟是藏了張簡譜在這本數學書裡。
【你還有1分鐘。】旗袍女屍再次無情地提醒她。
【03434316......】白芷将自己看到的答案念出來,問道,【這是那首歌的譜子?】
【“自由”】幾乎是一瞬間,系統冰冷的電子音就給出了答案,【自由,一首舞曲。】
是自由啊,白芷閉上眼,緩緩歎了口氣。
聖殿裡如同行屍走肉的聖子聖女,違反規則就會變緊的衣袍,還有為了離開與父母激憤争執的江狸,平靜走向死亡的燕如,以及幫他們打開這扇門後就生死不知的鹿隐......
都是因為自由啊。
每一個抗争過的人,都是死水下的微瀾,平面上的褶皺,軌道中的裂痕,是桐花鎮的異類,需要被過濾的雜質。
隻是為了“自由”。
所有的不甘與馴化,獎賞與懲罰,禁锢與掙紮,一切一切,都凝聚在這兩個字裡了。
歡快跳躍的曲調在唇間流淌,白芷眼眶酸澀,心口發緊,幾個瞬間,她感到江狸沉睡的靈魂被喚醒。
而窗外,依舊濃雲蔽日。
不久前,神像在長街正中停下,眼前依舊是層層衣擺起伏不絕,上面纏滿金絲織就的繁複花紋,在陰沉天光中閃爍着詭異的亮色,是衆人眼裡唯一的光。
祂和祭台上那尊被他們日日祭拜的神像如此相似,沒有人會懷疑祂的存在。
祂高高在上,視萬物為蝼蟻,不言不語。
于是鶴先生粗粝的嗓音響徹長街:“此時此刻,祂在。”
衆人山呼。
“此時此刻,祂聽,祂聞,祂見。”
衆人拜。
“此時此刻,你們其中,最虔誠的信徒,會被選為聖子或聖女,祂将賜予你們無盡的光明,無盡的榮耀!”
衆人再拜。
黑霧蔽日,滿目蒼涼,唯有祂的層層衣擺施舍出炫目的色彩。
所有人都争相趨往那唯一的光,耳中傳來鶴先生擲地有聲的兩問:“誰最虔誠?是誰?”
“我的,是我的聖子/聖女!”陣陣回音如山呼海嘯。
耳邊傳來玩家們的激揚怒吼,眼前隻有被刺眼絲線切割淩亂的無邊黑暗。林子瑜被人群推來搡去,頭痛欲裂,混亂中手心一空,她的聖子小苟不知去了哪裡。
完蛋!林子瑜心口一冷,那一刻,她準确地猜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很好,”不知不覺,鶴先生的聲音已漸漸飄散,低沉的語調中暗藏愉悅,“誰最虔誠,由你們自己決定。”
潘多拉的魔盒被打開。
林子瑜第一時間抱頭矮身,依舊沒有躲過不知從哪飛來的子彈,手臂擦傷,傳來火辣辣的痛。
沒錯,是子彈。
聰敏而富裕的玩家第一時間用積分換來夜視儀和武器,生死時刻再無保留。
如果所有信徒的虔誠度都不相上下,那麼,隻要其他候選者乃至玩家都消失,那麼自己就會是唯一的勝利者。
祂承諾過,一切由他們自己決定!
而這是一個不禁用任何武器的副本。
實力雄厚的玩家不惜下足血本換武器,積分不夠的玩家隻能狼狽逃竄遠離戰鬥中心。
玩家們逃得掉,大部分喪失獨立行動能力的聖子/聖女紛紛成為人肉靶。
一時間,神像依舊莊嚴巍峨,濃郁的霧氣中硝煙彌漫,刺眼金光與連天炮火相映,古老與現代發生最詭谲的交織。
長街上血肉橫飛,宛如煉獄。
被傷害的聖子/聖女,竟是連尖叫與躲避的本能都忘記了。
“快跑啊!”林子瑜戴上夜視儀的瞬間,就看見小苟神色茫然地站在長街中心,四周流彈飛箭肆虐。
眼看着一個玩家就要将長刀刺入小苟背心,林子瑜忍不住尖叫出聲。
她的出聲暴露了自己的方向,一個殺紅了眼的玩家轉身擡手,動作一氣呵成。
林子瑜迎面對上近在咫尺的圓孔,全身血液凝固。
下一瞬,她看見對面那張熟悉的臉上閃過猶豫。
同一時間,對面那人也看見了她藏在手心即将甩出的匕首。
兩人痛苦相持。
不知過了多久,林子瑜喃喃道,“你聽見了嗎?聞野。”
令人窒息的對峙中,不知何時有歌聲響起。
如溪澗漱石,奔流四溢;如雲破月出,清輝滿庭;如枯骨生花,搖曳如春;如冰消雪融,萬物競發;如兇禽猛獸,騰躍于野,獵獵山風呼嘯着新生的凱歌。如天地間一切不可言說的桎梏阻滞都被沖破了,漫溢着樊籠之苦,自由之樂。
最初,隻有一個玩家聽見,後來,是兩個,三個,四個......
滿是殘肢斷臂的廢墟裡,歌聲回蕩不休。
就像不知那香燭燃起的煙霧何時開始遮蔽天空一樣,也沒有人知道霧氣是何時開始消散。燦爛溫煦的日光潑向大地,徹底掩住了那作壁上觀的神像衣擺上,本就微弱不明的金絲碎光。
陽光漸明,透過将散未散的煙霧中折射中海市蜃樓般的朦胧景象。
眼前的陰霾一點點驅散,腳下殷紅的鮮血漫入眼簾,玩家們漸漸停下鬥争,眼神閃躲,茫然四顧。
卻不知是誰指着不遠處那有山有水的蜃樓,突然喊出一句,“怎麼會?......我怎麼看見我家了?!”
就在他話音落下的一刻,衆人耳邊忽然傳來一陣咆哮,竟是一頭威風凜凜的大獅子馱着個白衣女孩,淩空一躍落入了那片浮光躍金的蜃景裡,如同落入一幅畫中。
消失之前,他們還隐約聽見了那女孩歡快的聲音,“再不走,就永遠離不開副本了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