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清州心裡松了口氣,面上很是凝重,一副感恩戴德地模樣,感激道:“多謝二位體恤,可是幫了我等大忙了。若是日後有需要在下的地方,盡管開口便是。”
陰官使者清點了廟中引渡的亡魂,欲踏出廟門,隻見黑袍使者臨近門檻時又回頭看向那茫然無措的孤魂,若有所思又語氣複雜道:“司太史是雲國重臣,我等來到人界也曾聽聞您的事迹,太史既能看到我等,又有控制破幻鏡的能力,想來總該知道個輕重緩急,這孤魂命理特殊,并非我等素日引渡的亡魂,又有諸多紅塵事纏縛在身,需得我等回去禀報再作處理。太史須得嚴加看管,否則,首當其沖的便是這天下的百姓了。”
司清州雙手交握又執禮相送。
周遭圍着的小精怪早在方才破幻鏡畫面轉換時受了影響控制不住昏睡了過去,一片靜谧中響起些微的鼾聲。
身後的孤魂輕咳出些污血來,呼吸漸漸回歸平穩,他直起身擦拭了嘴角殘存的血迹,看向身着官袍的男子,溫和道:“多謝太史搭救。”
司清州指尖微動,攏了攏袖子,回轉過身。
“雖是損了記憶倒也看得清形勢,你方才的反應,不似作僞,怎麼?恢複得倒是快。”
孤魂又笑,帶着些狡黠道:“不過是些疼痛,若是不表現得嚴重一點,兩位陰官又如何能輕易将我交予你呢?”
司清州望着他,許久又笑出聲來,無奈歎道:“你就這般信我,我可說了,帶你走隻是替貴人續命而已,難道就不害怕麼?皇宮可是普天之下最恢弘尊貴的地方,人命是其中最渺小不值一提的東西。你這性子,到了裡面怕是會被吞得骨頭都不剩。”
孤魂擡眸看向他,瞳仁清澈像是氤氲着湖泊:“那位殿下是我的執念麼?”
“你記得?”司清州微眯眸子,帶了幾分意外。
孤魂想了想,掌心擡起,置于胸膛,不解又茫然搖頭道:“不記得了,聽到太史提起,我的心好像不受控制了,莫名地……鈍痛,似是被誰攥成一團,她……還好麼?”
孤魂又想了想,收住話音,又無措道:“可以帶我進宮麼?你說了我可以幫她,對不對?”
司清州擡手畫了符,頗有些怒其不争的樣子:“我真該讓你看看,現在這幅不值錢的樣子,這劫,你渡得倒是心甘情願的。”
他把朱砂黃符擲向孤魂心口,彌補了孤魂胸膛裂痕破碎幾近透明的空洞,又自顧自低聲道:“都人不人鬼不鬼了,還不肯放手,說好了無心無情的神君情劫最是好過。什麼母子父子君臣兄弟情都有了還不算,這旖旎情愛陷得太深了些。”
他又提了些聲音,收回擲符的手勢,忿然道:“你這心,确實不怎麼能控制了,指不定見到貴人都要激動碎成一地了。那破幻鏡尋常人的小過小錯照得分明,都要懲戒一二,何況是你這世實在是攪入了不少流血事端……不管怎樣,你這世牽扯的是非對錯早就亂成了一團,何況假侯爺又給你招來不少陰邪怪禍,那鏡子都紅得發黑了,我要是晚來一步,你也不用想着長公主了。”
司清州面色冷淡,對着面如敷粉的孤魂做了個張開掌心的動作:“晚來一步,你呀,就和你的心一般,要散碎一地而後随風化去,拼都拼不起來。”
這孤魂後知後覺看向受到破幻鏡懲戒而被血液洇濕了一片的胸口,胸膛處的金邊赤色牡丹如渴飲了靈氣般栩栩如生了般,花瓣卷舒,動人心魂,近乎妖異的一幕卻被孤魂一個微微翹起的唇角遮了個完全。
他認真吐露心聲:“不一樣的,大人不明白,人間的情意二字,是讓人心甘情願為之付出全部的。”
司清州:“?”
人言否???
一心隻想好好入仕的司大人深呼了一口氣,心想,這月老的特制的紅線果真恐怖如斯,無心之人也能生出一顆紅塵凡心來!
一身官袍的司大人揚起一個僵硬笑來,道:“走到如今這步,許多事情不是我等所等預料幹預的,我作為你的舊識,本不想你再與宮中那位有什麼幹系,她不過是你漫長生命中一個短暫的過客而已,你留在此處實在太久了,不知是何緣故,凡軀的消散竟沒讓你渡了這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