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上山頂後,顧耽耽長舒一口氣,隻覺得神清氣爽,恨不得跳下去再來一次。不過她覺得自己似乎是忘記了什麼,猛然想起江豇好還在木偶小人中,急忙将它放下。經過弱水的沖刷,本就少的可憐的靈力現在更是所剩無幾,蘇醒過來也無法維持人形了,鬧着脾氣不肯走。
“你這讓我如何面對氓山的父老鄉親啊!”江豇好的木偶小短手捂着臉開始假哭,顧耽耽不知道該如何哄,僵在原地。她原本以為師兄連飛升都可以拒絕,就更不會在意氓山神君這個名号了,沒想到他居然真的這麼好面子。
絞盡腦汁想出來個辦法,她竟然說:“實在不行,我可以幻化成你的模樣。”
聞言木偶小人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師妹你傻不傻,三百年了,見過我樣子的凡人都已經死好幾輪了!”
顧耽耽又被戲耍,惱得朝木偶小人彈了個腦瓜嘣,将它擊散又收回來,木偶便成了頭上腳下。她再不管江豇好的求情,轉而眺望山頂的風光。
與凡人想象中的飄渺仙境不同,氓山其實普通無比,它其實就是山頂上的一塊巨大平原,人們聚居于此。不過更為原始,三百年過去,也沒有發展成城市,最多也就是出現了一些村落而已。時間在此幾乎像是凍結了,和他們走的時候沒有什麼特别巨大的分别。
此時正值秋收,金黃的麥田一望無際,太過安靜平和,令人恍惚不已,甚至要忘掉一切煩惱和焦躁。
十歲的江豇好就這樣大剌剌的躺在地裡,絲毫不懼怕麥芒刺破自己的皮膚,他在氓山長大,已經被同化成了皮糙肉厚的野孩子,可卻沒長出來無憂無慮的心肺。
這個選擇對于現在的他而言,實在是個巨大的難題,可他身邊并沒有能夠幫他參謀分析的大人。母親能托人将他送到這裡,已然是拼盡全力。從名字上來看,希望他像江邊的豇豆一樣長得茂盛豐好,應當就是希望他平凡度過一生。關于身世,也沒有隐瞞。
他翻來覆去,壓倒了一小片麥穗,嘴撅的老高,心想還不如不說呢!
氓山很好,可是很小,站在東側眺望,便可以看到西側地平線的盡頭,難道自己的一生就要在這裡度過?做個像王叔李叔一樣的莊稼漢?
可他隐隐約約有種預感,一旦下山,等待他的,恐怕是波瀾壯闊的一生,屆時想要平靜也無法求得。
母親曾與虎牢山浩渺派的現任掌門雪夜鐘是摯交好友,一個拜在她門下的機會,實在不容錯過。
虎牢山比氓山更為與世隔絕,更簡單,氓山隻是有天險,虎牢山可是真的有山君,并且不止一頭。
饒是他膽子大,可任誰被一群吊睛白額大蟲包圍,都是要腿抖的。虎嘯聲穿透山林,驚起一波又一波飛鳥走獸,江豇後心被冷汗浸透,吓得都不敢睜開眼睛,心想自己的直覺也不怎麼準嘛,這一下山就犯了死劫。
然而老虎們并沒有要吃掉他的意思,反而分開到兩側卧倒,像是在給誰讓路。不多時,一頭更大氣勢更威嚴的白虎踏着山間的青石闆走了下來,金色的雙瞳彷佛能看穿世間一切奸惡,應當是虎牢山的山神爺爺。
他眼睛睜開一條小縫,發現竟然有個小女孩坐在白虎的背上,粉雕玉琢唇紅齒白,看着當真像是畫中仙人的小童子。
“你要進山做什麼?”顧耽耽那個時候還很小,就已經接下了巡山的任務。虎牢山靈氣濃郁,能養得起百頭老虎不食肉而活,偶然有人進山求藥,她便負責篩選放行。
看到她的第一眼,江豇好便明白了她名字的含義,因為她有着一樣能勘破本質的金瞳,虎視而耽耽。
“我是前來拜師學藝的。”江豇好顫顫巍巍的獻上信物,一邊害怕一邊忍不住對這小女孩心生歡喜。無他,實在是太可愛了,後來他無數次祈求顧耽耽再剪劉海,都被無情否決。
什麼發型,隻會影響我拔劍的速度。
在确認完信物上真的有師傅留下的印記後,顧耽耽也沒忍住偷偷打量起面前的少年來。粗布麻衣也掩蓋不住身姿挺拔,像抽節的竹子一樣英挺,額面開闊骨架均勻,還真是個修行的好苗子。
不過引起她好奇心的主要原因還是,她根本就沒有和同齡人相處過。這麼大的山,始終隻有她和母親二人而已。對于新成員的到來,即使面上不顯,心中總還是抱有期待的。
雪夜鐘一看江豇好就直到他是誰的孩子,實在很像,媚娘可是以美貌而聞名于修者世界。可她不能因為情分就貿然收徒:“我們浩渺派是小門派,你若是回去找你娘,哪怕是進紫薇星宮修行也不在話下。”
江豇好跪下來磕頭:“真是娘親給我送來了您的信物,她不願我卷入皇室的紛争,我也無心于此,懇請您收下我吧。”
雪夜鐘歎了口氣,好姐妹真是甩給了自己一個燙手山芋,想必是京城的人已經追殺到來氓山,所以才讓這孩子來自己這裡躲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