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江豇好最專擅爆破符,然而沒有媒介,情急之下隻能截斷發絲,炸成齑粉。地下暗河轟鳴破岩而出,湍急水流裹着衆人沖進溶洞。他抓住王屠夫的後襟甩向浮在水面的藤曼,反手擲出輕鳴劍貫穿那對兄弟的衣帶,劍鋒釘入河心巨石濺起丈高水花,幸存的幾人接連砸進河中。
輕鳴劍的殘光在岩壁上投出扭曲的波紋,地下河在溶洞間撕扯出蜿蜒的傷口。兩側鐘乳石如同倒懸的劍林,尖端不斷滴落猩紅液體——那是被白眼珠貝毒液腐蝕的岩髓,在暗河中蒸騰起帶着鐵鏽味的冷霧。水面漂浮着符箓殘片,偶爾掠過巴掌大的盲魚,鱗片泛着屍骨般的慘白。
王屠夫緩過勁兒來,連連道謝:“小兄弟,剛才多虧了你,不然俺們掉下來早摔成肉泥了。”剛才驚心動魄的一番讓其他人都吓成了木雞,可看着江豇好展露出的各種神通,反而增加了大家成功出逃的信心。
江豇好并沒有回話,他站在水邊,衣擺拂過水下凸起的石雕,那是個半融化的神像面龐,他盯着神像眼窩裡嵌着珍珠,覺得十分眼熟。山崖頂上殘餘的火光與磷火苔藓交織,将水面染成青紅斑駁的樣子。暗流在轉角處形成渦旋,卷着白眼珠貝的殘殼撞上岩壁,石縫裡突然伸出枯藤般的須子,又迅速縮回黑暗深處。
還沒來得及細想,輕鳴劍插在淺灘上嗡嗡震顫,江豇好抹開糊住右眼的血痂,突然發現劍身映出的波紋流向異常。順流而下的盲魚群在此處打着旋,竟有半數折返遊向溶洞西北角——那裡有簇磷火苔藓比别處明亮三分,細看竟是透過水面的殘缺月光。
他踉跄着撲進刺骨河水中,輕鳴劍挑開層層漂浮物,劍尖觸到岩壁時傳來空洞回響。江豇好抓起塊河蚌碎殼劃破掌心,血珠滴入漩渦的刹那,十五步外的水面突然浮起半張焦黑爆破符殘影。
其他人不明所以,正準備上前詢問,卻被王屠夫呵住:“不要妨礙小神仙,他可能是找着出路了!”
"活水通明,巽風為引!"染血的蚌殼拍在岩縫處,裂縫中竟湧出帶着檀香氣的暖風。江豇好回頭望向漂滿碎殼的河面,珠光與水光漣漪正勾勒出通往地面的水紋卦象。
“大家跟我來,順着這條暗河可以走出去。”江豇好回過頭來,露出胸有成竹的微笑。
大約走了一炷香時間,水面靜得像塊墨玉,衆人踩着露出水面的石雕神像頭顱上前行。不知這魔窟裡是否還有其他怪物,所有人都屏氣凝神小心翼翼,生怕發出什麼聲音。
然而走在最後的江豇好突然頓住,輕鳴劍化成的蛟龍忽然融化,在水面繪出扭曲的卦象。
"散開!"江豇好的吼聲與蚌殼開合的轟鳴同時炸響。十八尊石雕接連沉沒,直徑三丈的蚌殼破水而出,内壁珍珠層映出衆人驚駭的臉。那些封在蚌内的屍骸竟在蠕動,數百條透明觸須從它七竅噴射而出。
江豇好被觸須卷住拽向大蚌的血盆之口,江豇好踏着淩空符升高躲過一擊,蚌殼閉合的罡風仍削斷他半截衣袖,輕鳴劍在珍珠層上擦出的火花照亮穹頂——上方倒垂的鐘乳石群竟全是河蚌吸空的修士顱骨,每個眼窩裡都嵌着粒發黑的珍珠。
"帶他們繼續往前走!"江豇好向王屠夫大喊:“前面就是出口,我來引開怪物!”
輕鳴劍的龍吟在地下河道激起連綿回響,江豇好揮劍斬斷襲來的觸須,轉身迎向噴湧的腥風。蚌肉中伸出數百條透明觸須,粘液滴落處河水沸騰如滾油。
見這怪物如此厲害,那對兄弟反而不願意走了:“我們不能将恩公獨自留下,大家夥兒都來幫忙,一定有辦法的!”王屠夫推着二人趕緊跑:“少說廢話就是不拖後腿了,快走。”
蚌殼轟然閉合的刹那,江豇好故意讓左臂被觸須纏住。黑暗中腐臭的軟肉瘋狂擠壓,他忍着惡心在其上畫了一道亮光符,蚌殼内突然亮如星辰,最中央的鲛人屍突然睜開空洞眼窩:“你為何要殺我徒子徒孫?”
江豇好懶得跟這怪物辨經,師妹還在等着他呢。他将爆破符塞進蚌肉的裂縫,反正現在沒有□□,看看誰比誰能抗。
雷火炸開的瞬間,整條暗河發出巨大的悲鳴。江豇好被氣浪掀翻的刹那,瞥見蚌妖内丹裂成七枚血珍珠,每顆珠芯都封着道燃燒的符箓。暗流從四面八方擠壓而來,那些沉在河底的石雕神像頭顱突然開始旋轉,空洞的五官裡噴出混着珍珠粉的湍流。
輕鳴劍脫手插進蚌肉,劍柄上纏繞的避水符無風自燃。江豇好抓住一绺鲛人屍的長發,卻連皮帶肉被漩渦撕下。十八尊旋轉的神像頭顱組成詭異陣型,将水流擰成螺旋狀的巨獸咽喉。
"喀嚓喀嚓"聲從河床深處傳來,江豇好在激流中勉強睜眼,看見先前被白眼珠貝毒液腐蝕的岩層正在大片剝落。露出森白獠牙的鐘乳石群轟然倒塌,其中一根貫穿他左肩的瞬間,劇痛反而讓混沌的神智陡然清醒。
那些随波狂舞的符箓殘片正在拼成地龍翻身咒,符文在血水中妖異地扭動。
漩渦中心突然塌陷出黑洞,江豇好的傷口湧出的血線被拉成細長的紅綢。最後一刻他屈指彈飛嵌在肩頭的鐘乳石碎塊,石塊精準擊中輕鳴劍柄,劍鋒借力劈開蚌妖殘軀。沖天而起的珍珠雨中,某顆裹着金光的血珠墜入黑洞,整個漩渦發出饕餮吞咽般的巨響。
水流化作萬千冰錐将他刺向深淵,後背撞碎的磷火苔藓卻亮起星圖。在徹底失去意識前,江豇好看見破碎的蚌殼在漩渦底部正拼合成巨大羅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