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真相
那日書房談話後,接連幾日,趙瑾棠都未曾見過元則禮。
趙桓登基雖三年有餘,但朝堂實際上也算不得太平,大臣分派嚴重,大理寺積壓的案件事務也不少。
有時候連着好幾日在大理寺留宿也是常有的事情。
趙瑾棠偶爾派人去給元則禮送些吃食,他不在,倒是也方便趙瑾棠行事。
布行開業在即,整個上京幾乎都被她跑了個遍。
明面上是為開業做準備,實際上,也在偷偷着手調查當年之事。
先前她被趙桓送入昭國之事發生的太過突然,她手底下有好幾處暗樁未得消息,不知是否被拔。
至于上京的暗樁,有徐松石在,趙瑾棠更不确定會不會有人能如緒風一般,逃出生天。
而如今,她成了元家二娘子,身份雖不會惹人生疑,但元則禮是探花郎,不似其他人一般下放至縣衙,而且又得李子衡舉薦直接入了大理寺。
元家更是大邺有名的富商,一言一行自然會被不少人注意着。
因此,此番尋人她也隻能循序漸進,找好時機再作打算。
夜色漸濃,明月當窗。
清冷的月光灑落在地上,夜風徐徐,院子裡傳來魚兒擺尾晃動水面的聲音。
趙瑾棠輾轉反側,腦海裡一直回想當年在北境軍中的一切。
想到過幾日便要舉辦的徐府賞花宴,她又不由得想起徐松石來。
徐松石是北境軍的老将,多年來為大邺鞠躬盡瘁,戰功赫赫。
大将軍掌管北境軍之時,徐松石便已是駐守邊防的雲麾将軍,深得信任;後來她接管了北境軍,更是與衆人結下了深厚情誼,尤其欣賞徐松石。
所以當年,她才放心将人留在上京,沒想到,這麼多年,她竟然沒有發現,徐松石是趙桓的人。
也許從一開始,趙桓便想從大将軍手中拿到北境軍的軍權。
隻是趙桓沒想到,她這個失蹤多年的民間公主忽然被接回了宮中,并且先一步拿到了兵權。
盡管當時先帝還未有打算将她封為皇太女,但那時起,她就已經威脅到了趙桓的地位,以至于後來害了所有人。
畢竟,她的出現讓趙桓原本已經算是闆上釘釘的儲君之位變得岌岌可危。
趙瑾棠一時難以入眠,窗上傳來“咚”的一聲響,緊接着又是不間斷的兩聲“咚咚”。
這是她從前與緒風的暗号,這傻小子消失了這麼多天,現在來敲窗,所以是想通了,承認她的身份了?
趙瑾棠起身收拾好,剛打開房門,就瞧見了盤腿坐在小池邊的緒風,耷拉着腦袋,背影孤寂。
“緒風,怎地不去休息?”趙瑾棠走過去,毫不猶豫地坐在了他旁邊,想起自己的猜測,趙瑾棠直接說道。
“你明知道徐松石在上京卻不去找他,是不是因為發現了他其實是趙桓的人?當年北境軍慘遭毒手,他定然是脫不了幹系。”
就在趙瑾棠以為緒風又是沉默以對時,他卻忽然開口了。
“若他一早就是趙桓的人就好了,”緒風嗤笑,眼圈漸紅,手不自覺地握緊,聲音幾乎如同是從喉嚨裡面擠出來的一般,咬牙切齒道,“他是叛将!”
聽見這話,趙瑾棠瞬間沉了臉色:“叛将……”
緒風扭頭,直直對上趙瑾棠的目光,被面具遮擋的臉看不清神情,卻能讓人感受到他心中無盡的悲憤和恨意。
隻一瞬,緒風便擡手行了大禮,深深俯拜在地,哽咽道:“當年,您重傷殒命,将士們本想為您擡棺送行,可恰逢逆黨在邊關引發大亂,狄哥便奉旨暫代主帥之位,率北境軍平亂。”
“可……沒想到,這一切都是假的,昭國突然發動襲擊,禦敵之時,徐松石卻與昭國人裡應外合,一場大火将北境軍逼入絕境……”
緒風的眼淚砸在地上,忍不住渾身顫抖,嗓音越發嘶啞,仿佛又回到了被烈火吞滅的夜晚。
“是我的錯,”趙瑾棠擡手,撫上緒風的發頂,手抖得不像話,她無法想象,北境軍被困大火之時的絕望。
“那你……是如何逃出來的?”
緒風幾度失聲,甚至不敢擡頭去看趙瑾棠,他緊緊貼着地面,輕輕搖着頭,悲痛欲絕:“阿雅姐将我……将我護在了身下,為我奪得了……一線生機。”
夜色越發幽深,庭院靜谧,魚兒甩尾的聲音不知何時也已經消失了。
趙瑾棠垂眸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緒風,摸着他的小辮,語調低而輕,卻帶着無法被人忽略的堅定,如誓言一般。
“你信我,我會讓他們所有人,血債血償!”
——
翌日,巳時正。
趙瑾棠帶着翠微才至府門,恰好遇上了元則禮,她走過去,福身見禮,莞爾一笑:“阿兄回來了?今日不用上值?”
“回來拿些東西,”元則禮看看趙瑾棠,又看看外頭的馬車,說道,“這幾日阿兄忙于公務,也忘了問你,布行開業的事情如何了?”
“阿兄不必擔心,一切安好,用不了幾日便可以開業了。”
元則禮聽見這話,點點頭,笑道:“你一向能幹,阿兄信你,若是有什麼有難處,直說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