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當家的!”
屋内,兩人異口同聲的開了口:“别進來,下樓去!”
衆人猶豫,翠微更是不動,雖說大邺對女子沒有那麼苛責,但裡面那個可是個殺人不眨眼的盜匪,若是傷了二娘子該如何是好?
正想着,趙瑾棠突然打開了門,她站在門口,語氣不容置疑:“去樓下守着,我沒事,我與他……是舊識。”
阿竹反應迅速,拉着翠微便下了樓
青雲寨的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最終也跟着下樓去了。
趙瑾棠站在門口,回頭去看蔔曦。
半晌,蔔曦終于開了口,像是承受了極大的痛苦一般跪了下去,他擡手捂住腦袋,想要将腦海裡那些厮殺聲、呐喊聲和帶給他痛苦的哭泣聲甩出去。
“都死了,都死了!明明都已經死了!我親眼看着他們一個一個死在我眼前的!”
“你到底是誰!”
蔔曦有些恍惚,耳邊甚至都已經開始嗡鳴。
他幾乎要跪不住,隻能不斷往後退,靠在了窗邊,喃喃自語:“死了,都死了,大将軍死了,狄哥死了,阿雅姐也死了。”
蔔曦眼睛赤紅地盯着趙瑾棠,又頹然地低下去,一字一頓的艱難道:“整個北境軍都死了……”
趙瑾棠走到蔔曦跟前,單膝跪下去,顫着手想要去觸碰他的臉,卻在指尖碰上冰涼的面具時猛然縮了回去。
她從來都不敢想,自己帶在身邊長大的小狼崽如今會變成這般模樣。
他如今,不過才十九歲。
他明明最喜歡漂亮的東西了。
趙瑾棠眼眶通紅,隻覺得心口處傳來陣陣鈍痛,淚珠大顆大顆的滴落。
淚珠落在蔔曦的手背上,冰涼的水滴喚回了他的神志。
他擡起頭,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陌生人,笃定道:“你不是大将軍,大将軍從來不會在别人面前哭,她說,隻有最沒用的人才會選擇哭。”
是啊,最沒用的人才會哭。
可她,不就是最沒用的人嗎?
旭日東升,天光大亮,窗外傳來了鳥雀的鳴叫聲,而房間裡,隻有趙瑾棠壓抑的哭聲。
蔔曦呆呆地坐在地上,臉上露出了茫然無措的神情。
——
“将軍!”蔔曦從夢中驚醒,卻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床上,下意識地摸了摸臉上的面具後,整個人才慢慢清醒過來。
他翻身坐在床榻上,仍舊有些恍惚,仿若還在夢中。
耳邊傳來敲門聲,蔔曦下意識地摸向腰間,手卻摸了個空。
刀不在身上,他一瞬間警覺起來,眼神狠戾地盯住門口。
敲門聲落,趙瑾棠從外頭走進來,姿态從容,又成了那個溫柔恬靜的元家二娘子。
蔔曦皺眉:“我的刀呢?”
趙瑾棠卻不應聲,她徑直走到床邊,眼神堅定地看着蔔曦,隻問了一句話:“蔔曦,要跟我去上京嗎?”
……
商隊重新上路,烈日炎炎,馬車駛過路面,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蔔曦騎在馬背上,整個人跟着馬兒的動作颠來颠去,他甚至都還沒有想清楚自己為什麼就同意跟着趙瑾棠去上京。
明明馬車裡那人與大将軍完全就是天差地别,可他居然能從那人身上看見大将軍的影子。
如今,居然還心甘情願的跟着人走了。
蔔曦覺得自己真的瘋魔了。
趙瑾棠坐在馬車裡,将簾子掀開一角,視線落在蔔曦身上,腦海裡浮現出他以前跟在自己身後叽叽喳喳的模樣。
隻覺得呼吸難捱,從前那個潇灑肆意的少年到底還是不在了。
“二娘子,”翠微瞧着趙瑾棠,還是有些不太理解她的做法,“為何要将那個盜匪招為護衛,若是他有異心,那可就是引狼入室了!”
趙瑾棠放下簾子,笑道:“我相信他,若他真是大奸大惡之徒,你覺得今日咱們能從他刀下活着離開?”
“況且咱們初入上京,日後若是遇上什麼事,還能唬唬人呢!”
說完,趙瑾棠又不放心地叮囑道:“不許在兄長跟前胡說,緒風的事情我會親自跟他說。”
翠微點點頭,應下了。
十日後,商隊終于抵達了上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