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不知道趙瑾棠在想什麼,他走過去站定,而後俯身靠近,那雙好看的眼睛目不轉睛地望向她,一字一句地開了口:“因為我心悅殿下,不相信殿下會死。”
距離實在是太近了,趙瑾棠甚至都能看得清他眼中的倒影,兩個人幾乎氣息交纏,若有似無。
“不願意說就算了,何至于如此消遣我。”趙瑾棠未退半分,迅速将自己方才的想法打散,偏頭避開他的視線,而後擡手将人往後輕輕一推,拉開了距離。
沈宴垂眸,視線落在被趙瑾棠觸碰的胸口上,唇角漾開笑來,順着她的動作退了一步,語氣似是無奈:“我不說,殿下好奇,如今我說了,殿下又不信,怎的如此難伺候?”
其實是不是實話,趙瑾棠并不在乎,她與沈宴無非就是禮尚往來而已,反正她嘴裡也沒有多少句實話。
兩個人都心知肚明,誰也忽悠不了誰。
若是她能忽悠得了沈宴,早就已經脫身回元府去了。
“算了,你還是說說,如今确認了我的身份,你當如何?”
“殿下為何不先問問我來平州做什麼?”
趙瑾棠側頭看他,停頓幾秒後,滿足了他的請求:“那敢問,小王爺為何來平州?”
“不想成親。”沈宴薄唇輕啟,吐出四個字來。
這下倒是讓趙瑾棠驚訝了,忍不住多問了一句,連嗓音裡都帶了幾分調侃的意味來。
“所以你這是逃婚了?是哪家的貴女,怎的還讓你吓到逃婚了?”說着,趙瑾棠實在忍不住彎了眉眼,繼續道。
“這人人都說鎮北王府的小王爺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想不到如今居然會害怕娶親。”
沈宴的眼底劃過失落卻又很快被更為深沉的情緒所取代。
其實他早就清楚趙瑾棠心中并無情愛之事,更何況當年,他們二人除了在王府裡相處的短暫時光外,再無深交。
趙瑾棠整顆心都撲在了戰場之上,之後又卷入了朝堂争鬥中,哪裡還分得出一絲精力再去考慮其他無關緊要的事情來?
可如今已經失去過一次,他就不可能再讓她從自己眼皮子底下失蹤第二次。
一想到當初發生的一切,沈宴就幾乎要壓不住心底蔓延纏繞的瘋狂,若不是他疏忽大意,沒有第一時間察覺到不對勁,又何至于讓趙瑾棠孤立無援,最終丢了性命。
他的視線再次落向趙瑾棠,薄唇輕啟:“殿下,可願與我合作?”
“合作?如何合作?”
“我知殿下為何要去上京,也願意助殿下一臂之力,不過,”沈宴語氣稍頓,面上仍舊挂着笑,說出的話卻沒有半分玩笑之意,“鎮北王府還缺個女主人。”
話音堪堪落下,趙瑾棠便搖了搖頭,她并沒有去看沈宴,隻第一時間拒絕了他的提議。
“成親乃是大事,不可如此随意。況且,你既然猜到了我要做的事情,那心裡應當更清楚才是,我不可能将無關之人卷入此等兇險之事中。”
“無關之人?那元家呢?他們就不是無關之人?”
沈宴步步緊逼,讓趙瑾棠一時間啞火。
良久之後,趙瑾棠仍舊沒有松口,隻輕聲道:“我會想到辦法,護他們周全的,但與你成親,決計不可能。”
元家給了她第二次活過的機會,趙瑾棠雖不是什麼好人,但也知道什麼是知恩圖報。
而鎮北王府雖淡出朝堂多年,但樹大招風,總歸是要謹慎些好。
況且,就算不考慮這些,她也不可能答應沈宴的合作。沈家已經為大邺的江山付出了太多,不能再因為她搭上最後的血脈。
趙瑾棠忽然後退一步,擡手作揖,深深拜了下去:“當年,我沒能保住北境軍,是我辜負了大将軍的信任,如今,我隻希望沈家遠離這些争鬥,還請小王爺成全。”
這突如其來的大禮讓沈宴瞬間啞口無聲,他想扶住趙瑾棠,伸至半路,手卻又放了回去,滿眼茫然,嗓音艱澀:“殿下......”
“阿宴,”趙瑾棠起身,同沈宴對視,眼中帶笑,仿佛又回到了在鎮北王府的那段時光,“聽話,這件事我想自己來。”
沈宴站在屋檐下,看着趙瑾棠離開的身影,久久未動。
他忽然想起自己幼時不願喝藥,鬧脾氣折騰的時候,趙瑾棠就是像剛才那樣,喚他“阿宴”,跟他說“聽話”。
沈宴眼中的茫然慢慢散去,他将手籠入袖中,輕歎了口氣,喃喃自語:“祖父說的對,聽話是這世上最緻命的武器。”
我會在上京等着你,殿下。
——
趙瑾棠并沒有再多待,而是叫人套了馬車後便匆匆回了府。
她心裡很清楚,沈宴不可能會乖乖聽話。
如今她的身份在沈宴那裡過了明路,隻怕是以後自己所有的行動都會完全暴露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但現在别無他法,能哄得住一時便算一時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