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瑾棠摘下帷帽,明眸皓齒,整個人如出水芙蓉般清麗隽秀。
在見到正堂中央的屍首時她往後退了兩步,低呼一聲後便側頭避開了屍首,面色蒼白。
“元二娘子,你可知本官為何讓人傳喚你?”陳正康扶了下官帽,直起身看向趙瑾棠。
“民女不知,還請大人直言。”
陳正康指着堂下的屍首,嚴肅道:“你可認得這屍首是何人?”
“回大人,認得,是李家……”趙瑾棠話未說完,“啪嗒”一聲,引得衆人又往案幾後看。
沈宴把玩着枯木,對周身的視線仿若無知,他的視線從趙瑾棠身上掠過,而後站起身撣了撣衣袖,将位置讓了出來,朝着陳正康笑道:“陳大人,還是來這罷。”
陳正康“哎”了一聲,颠颠的回到了案幾後,正打算繼續問話,外頭傳來嘈雜聲響,緊接着哭喊聲傳了進來。
陳氏掙開身旁的婢女,沖了進來,跪在屍首旁邊又是陣嚎哭,“我的兒啊,你怎麼死的這麼慘,到底是誰害了你!我定要告到上京去,讓你姐姐和兄長為你讨個公道!”
整個正堂瞬間亂成一片,李家主君站在旁邊,怒容滿面,視線從趙瑾棠身上移到沈宴身上,最後冷眼瞧着自己眼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陳氏。
忽然,陳氏猛地撲向旁邊的沈宴,惡狠狠地盯着他,“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殺了我家三郎,不過就是拌了口角,何至于要我兒的性命!”
赤羽“刷”的一下抽出劍,吓得陳正康彈起來,驚慌道:“小王爺手下留情,家姐痛失親兒,冒犯了小王爺,還請勿怪!”
“陳大人,不繼續問嗎?我可是在等着您還我清白呢。”沈宴未動半分,連眼皮都不曾擡一下,手中依舊把玩着枯木,像是得了個十分有趣的小玩意兒。
趙瑾棠的視線從沈宴手中的枯木上掃過,又很快垂眸。
她自然認得出對方手中那截枯木就是昨日要了李子淵性命的兇器。
既在沈宴手中,想來昨日自己殺人的過程應當是全被他瞧見了。
隻是,為何沈宴不直接說出真相,難不成是被他發現了不妥之處?
不過他并未說出實情,應該是有别的打算。
現在又故意讓衙門的人将她帶過來,不過是為了告訴她,自己有把柄被他捏着。
既如此,那她先解決了眼前的麻煩再說。
陳正康讪笑,不敢搭話,隻趕緊叫姐夫把姐姐安撫好,帶了下去。
他看向趙瑾棠,清清嗓子,重咳一聲,“元二娘子,既認得是李家三郎,那你昨日可曾見過他?是何時見的?”
“見過,”趙瑾棠颔首低眉,說話輕聲細語,“昨日酉時,我曾在鳴春樓附近過李郎君。”
“隻是見過,未有交談?”
趙瑾棠頓了幾秒,似有遲疑:“是。”
陳正康“啪——”的一聲敲響驚堂木,怒道:“大膽元婉儀!還不說實話,昨日小……咳,這位郎君曾親眼見到你與李家三郎在街角相談甚歡!竟敢欺瞞本官,意欲何為!”
“大人明查,民女确有苦衷。”趙瑾棠擡眸,俏臉上露出幾分委屈來,她跪下身行禮,再開口嗓音裡已然是帶上了哭腔。
陳正康皺着眉,又坐了回去,隻問:“苦衷,什麼苦衷?”
“昨日……昨日民女的确與李郎君有過交談,先前李家曾上門求親,被拒絕後,李郎君時不時便要為難于民女。”
“昨日與李郎君偶遇,他竟不顧民女名聲,羞辱民女,民女好不容易脫身後,便匆匆回府了!”
趙瑾棠說着,轉頭看向沈宴,紅着眼眶道:“不知這位郎君,昨日是在何處瞧見我與李郎君,又是如何确定我們相談甚歡的?”
“我還未出閣,郎君怎可随意說出這種話?”
“我可沒說過相談甚歡這話,”沈宴看着眼前哭的梨花帶雨的趙瑾棠,心中歎為觀止,這元家娘子倒是會演,“不過是在茶樓遠遠的瞧見了,提了一嘴。”
正堂外,不知道何時聚集了一幫看熱鬧的百姓,聽見趙瑾棠的話,便開始竊竊私語,更有愈演愈烈之勢。
“不是要抓殺人兇手,怎麼将元家二娘子喚來了?”
“不會是抓不到兇手,故意為難的吧?這元二娘子不過是與李家三郎說了幾句話,竟也要被傳喚?”
“那我豈不是也要被懷疑,昨日李家三郎可是在我鋪子裡逛了好久呢!”
“這李家三郎沒娶親就死了,說不準是這李家聽說元家要去上京,故意要将元二娘子扣下呢,陳大人可是李家夫人的弟弟,這件事指不定有什麼内情在!”
讨論聲不絕于耳,陳正康面露尴尬,再任由門外這幫刁民說下去,他的老底怕是都要被抖光了。
他偷摸瞅了眼沈宴,見對方也沒個指示,隻好道。
“元二娘子,本官并未要故意為難于你,這李家三郎死的蹊跷,本官不過是例行詢問罷了。”
在府衙耽擱了大半晌,又見了一出好戲,沈宴早就倦了,他打了個哈欠,悠悠道。
“行了,在這裡耽擱時間,還不如趕緊去找找兇手,何必為難這位——”沈宴拖長腔調,看了眼趙瑾棠,似笑非笑:“元小娘子。”
——
才出府衙,趙瑾棠便瞧見了正焦急等待的元伯山和宋氏,“阿爹,阿娘。”
兩人聽見聲音,急忙迎了上來,宋氏撫着胸口,後怕不已:“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吓死阿娘了!”
“我沒事,就是問了幾句話,”趙瑾棠挽住宋氏的手,安撫道:“我們回家。”
元伯山收回落在府衙大門上的視線,壓低聲音問:“那李家三郎真的死了?”
趙瑾棠點頭,一家三口正打算離開,赤羽已經行至跟前,他将手裡的錦盒遞過來,不容她拒絕半分。
“元二娘子,這是我家郎君給您的,作為誤會二娘子的歉禮。”
趙瑾棠腳步微滞,隻幾秒,她便讓翠微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