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之人有着一張硬朗的中年面孔,眼神古井無波,讓人看着心悸。
他不開口說話,伏令年也就不說話。
小心打量四周,她發現自己正處于空中。身下是一葉漂浮的飛舟。
中年男人打量了伏令年兩眼,擡手一抓。伏令年頓時感到神識海翻湧,刺痛感從中蔓延而出。就在此時,白玉劍光芒大作,調動神識海中的“星辰”形成屏障,隔絕了外來的侵擾。
中年男人目光冰冷,伏令年與他目光想對,一下便陷入了他黝黑的瞳孔之中。
中年男人的瞳孔是黑色的,和大多數修仙者一樣。但他瞳孔的黑色卻又與尋常人有所不同,仿佛能吸食周圍的光芒。
寒意遍布全身,伏令年身體一僵,腦袋再次感到疼痛欲裂。
中年男人卻絲毫沒有理會,隻是繼續用奇異的方式試圖入侵她的神識海。
神識海中白玉劍再度産生異動,劍鳴聲起,将伏令年從詭異的狀态中拉了回來。
中年男人兩次嘗試未能得手,臉上表情終于有了變化。就在他第三次打算出手時,一道劍光乍現,将伏令年與他分割開來。
長劍懸浮于伏令年跟前,樸素的長劍極為眼熟,正是沈楓澤時常攜帶的那把——能把伏令年揍得滿地亂跑的佩劍。
此時再見它,伏令年竟也生出了一絲親切感,恨不得立刻抱着沈楓澤的大腿哭訴。
好好的宗門任務,怎麼成了如今這個狀況!
“你…”中年男人皺起眉頭,眸光越過伏令年,落到了她的身後:“她的神識可能已經受到了魔修的影響。”
沈楓澤不知何時已來到了伏令年背後,聲音淡淡:“紫雲前輩,遨月峰的弟子無需你來擔憂。”
頸間微涼,沈楓澤兩指在伏令年頸側點了點。伏令年身體微顫,身體回暖。那種如墜冰窟的感覺消散,入侵神識海的異物也盡數被清除。
中年男人被如此對待,自然不喜。他冷哼一聲,卻也沒多說什麼,甩袖離開。
沈楓澤臉上表情冷漠,還未等他有下一步動作,衣擺忽的一緊。
緩緩低頭,他看見伏令年扒着他的衣擺,眼淚汪汪:“師兄!我可想死你了!”
沈楓澤抽動衣角,竟未能掙開。
“放手。”他無奈道。
“師弟他們呢?”伏令年稍稍松手,問道。
“他們沒事,受了些傷,已經帶回青葉峰治療了。”沈楓澤道。
然而,還未等伏令年松一口氣,沈楓澤話風卻一轉。
“但是,你有事。”
在伏令年困惑的眼神中,沈楓澤緩緩地道:“師父要見你。”
“師父?”伏令年腦海中頓時浮現出那美男子的身影。
“是。”沈楓澤沒有過多解釋什麼,身下浮空的飛舟搖晃着往下方落去。
伏令年被領着來到了遨月峰的主殿。
她腿上的傷還未好,無法自如行走,近乎是被沈楓澤拎着走了一路,以一個極不體面的姿勢見到了那位傳說中的遨月峰峰主。
面前之人似乎是一位步入暮年的老者,胡子幾乎要垂到地上。
但當伏令年與他眼眸相對時,卻感到一陣熟悉。鼻尖嗅到了酒水隐隐的甜香。
一種強烈的感覺在她内心浮現——此人絕不如他外表那樣蒼老。
沈楓澤朝老者行了一禮:“血煞陣未能成形,我已經斬斷了主陣眼周遭的脈絡。”
“不錯,你先回去吧。”老者的嗓音也很符合他外表,聲音低沉蒼老,語氣平穩,聽不出他的情緒。
待到沈楓澤離開,老者的視線落到了伏令年的身上。
按常理來說,伏令年此時應當行師徒之禮,并說一句“弟子伏令年拜見師父。”
然而,話至舌尖,另一句話卻脫口而出:
“你胡子貼歪了。”
面前老者的動作微頓,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長胡子。
下一刻,他惡狠狠地瞪了伏令年一眼,原本沉穩的氣質煙消雲散:“胡說,我用的是易容的術法!”
對方漂亮的丹鳳眼上挑,與伏令年腦海中那美男子的眉眼重疊在一起。
看來,那美男子當真就是沈聿澤——遨月峰的峰主。
破功的沈聿澤也不再擺出沉穩老者的模樣,伸手一彈,食指正觸于伏令年額心。
啪嗒一聲,額頭微痛。
伏令年覺得神識海一陣動蕩,白玉劍竟直接被沈聿澤從神識海中抓了出來。她甚至沒有反抗的機會。
面對金丹期的修士,她都能夠利用白玉劍反殺對方,如今卻毫無反抗之力。
沈聿澤不知做了什麼,竟從白玉劍中抽出了一團模糊得難以辨别的事物。
那團事物出現的一瞬,伏令年一陣恍惚,似乎回到了在神識海中面對鸠的情形。
被強烈的好奇驅使着,伏令年扭頭去看,卻被沈聿澤用另一隻手摁住了腦袋。
還未等伏令年看清那事物具體的模樣,他手指微收,将其納入掌中。
“好奇心會害死修仙者。”沈聿澤聲音已經變回了兩人初次見面時的模樣:“有些東西,不要看,不要聽,不要說。明白嗎?”
他的目光望進伏令年眸中,意味深長。
伏令年讀不懂他的意思,卻莫名覺得有些發毛。強行挪開目光,她輕聲道:“明白了,師父。”
“不錯。”沈聿澤笑了一聲,心情似乎突然變得很好。
他揮了揮手,白玉劍失去桎梏,乖順地落回伏令年手上。它外表恢複如初,不見先前隐隐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