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軍被絆住,目送裴靜文拉着趙應安一溜煙逃遠。
“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時來,”林建軍咬牙切齒,“蘇樂天,你就是我命中克星。”
蘇樂天,單名勉,家中嫡長子,父親乃食實封五百戶宋國公,出鎮河中,其本人現為天子近衛。
順着好友方才所看方向望去,蘇勉低聲調侃道:“打算和青蒼搶趙娘子?”
“誰要和青蒼搶趙娘子?”灰衣青年抱拳行來,“是你蘇樂天,還是他林讓塵?”
蘇勉笑罵道:“好你個杜子由,果然一肚子壞油。這話叫内子聽去,她一氣之下帶小娘子回娘家,你代我去賠罪?”
大理寺丞杜斂笑說:“代你賠罪可以,不過你得先答應世侄女和我家大郎的親事。”
蘇勉瞪眼道:“怪道你污蔑我,原來打着這盤算。”
“咱倆家知根知底,這盤算有……”眼看蘇勉要跳腳,杜斂生硬扯回話題,“不是阿勉,那便是犀子想和青蒼搶趙娘子?”
“講甚胡話?”看戲的林建軍沒好氣地給他一拳,“我看的是趙娘子身旁那位着男裝的女娘。”
蘇勉笑容暧昧:“我可得好好瞧瞧,到底是何方天仙,竟能挑動犀子的凡心。”
杜斂附和道:“我也要好生瞧瞧。”
林建軍叮囑朝裡走的兩人:“她膽小,莫要驚擾她。”
“我的天!”行至正廳前,裴靜文拍着胸口道,“那郎君來得巧。”
趙應安搖頭失笑道:“大庭廣衆之下,他敢拿你怎樣?”
“心理陰影,”裴靜文一本正經,“他在我心裡留下不可磨滅的創傷。”
出席宴會的客人多有官職品級,坐席按照官職高低排列。
裴靜文和趙應安一桌,被安排在比較靠門的位置,到座位時,餘頂天和周素清正坐旁邊位置上說悄悄話。
周素清看到趙應安,眼睛一亮:“我們正好說到嵇校尉,你就來了。”
裴靜文靜坐一旁聽周素清念叨,大概把趙應安和嵇浪之間的事推出七八分。
嵇浪對趙應安一見鐘情,就在她被林建軍射了一箭那天——也就是趙應安穿越到此的第一天。
她捂着肩膀,鮮血滲出指縫,緩緩落下,染紅不染纖塵的白裙。
她站在綠樹成蔭中,眉心微蹙,茫然無措地看着朝她圍過來的護衛,一下子撞進嵇浪的心裡。
後面的故事就很俗套了。
面對一個噓寒問暖的少年,并且那個少年模樣英俊,趙應安不可能不動心。
兩人逛遍長安城,拜過大慈恩寺的佛,賞過東市歌舞,吃過西市胡食,看過春花夏荷,秋葉冬雪。
趙應安以為他們能一直這麼下去,嵇浪有一天對她說:“幺幺我們成親吧,明媒正娶大吹大唱,像将軍和夫人那般恩愛兩不疑。”
趙應安逃了,嵇浪大病一場,氣得林建軍踢開院門同她理論,指責她玩弄嵇浪感情。
趙應安語氣淡淡:“當初我問他願不願意不要名分和我在一起,他點了頭,我自然不會拒絕。”
聽到這話,裴靜文同情地看了眼斜對面和宋宗霖同坐一桌的嵇浪。
周素清勸說道:“我知道你亡夫很好,到底是他福薄,壓不住你的貴命。嵇校尉是個好小夥,你嫁給他後不會……”
勸婚的話裴靜文不想聽,無聊地托腮左顧右盼,視線恰好與方才那黑衣青年撞上。
蘇勉舉杯遙敬,裴靜文端起酒杯還敬,飲完杯中酒含笑點頭,随後看向别處,不想目光與一人于空中交彙。
裴靜文心中一驚,趕忙挪開視線。
那人卻是發現她了,邁着小四方步氣定神閑地朝她走來。
賀赢停在桌前,仔細打量她:“我以前好像見過小郎君。”
裴靜文面不改色道:“沒有,郎君怕是認錯人了。”
“可是我覺得小郎君很眼熟,”賀赢索性坐她旁邊空桌,“真的好眼熟,眼熟到讓我想起那天往我脖子上挂兩張小馬紮的小寡婦。”
“想起來了,你是那天被罰繞城跑的軍爺。”得,這人分明一開始就認出了她。
“真攀上林讓塵了,”賀赢笑嘻嘻問,“将軍夫人?”
裴靜文輕嗤道:“誰稀罕?我是梁國公聘請的先生。”
賀赢戲谑道:“是想當将軍夫人當不上吧。”
“你真是太懂我了。”裴靜文誇張道,“我就是想做将軍夫人,可惜将軍看不上我。”
周素清驚訝捂嘴,好奇心和剛才的裴靜文差不多,壓低聲音問趙應安。
趙應安還沒說話,賀赢便笑了:“口不對心。”
周素清滿臉失望,裴靜文自己都忍不住笑出聲。林建軍進來就看見裴靜文和賀赢相視而笑的畫面,頗為刺眼。
賀赢也是魏人,她能和賀赢自在說笑,和他怎麼就不能了?
“赢兒,”林建軍沉着臉闊步走來,“你的位置是這兒?”
“正好你來,”賀赢笑意未收,指着裴靜文說,“快,快收了她,她方才說想做你……唔唔……”
情急之下,裴靜文隔着衣袖一把捂住賀赢的嘴。
林建軍目光不善地盯着賀赢,嗓音微冷:“想做我什麼?”
賀赢掙開裴靜文的手,扶桌笑說:“她說想做你夫人,正好你沒夫人,還不快收了她?”
林建軍隻覺周身妒意瞬間被抽空,低頭望着裴靜文,輕笑道:“是嗎?阿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