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嘴甜!”東家沒好氣地點她腦門,“快洗碗,再把柴砍了。”
目送東家離開後廚,裴靜文收起笑容。
她穿越到魏朝後,除卻最開始被阿荒恐吓虐待了幾天,北上萬歲縣的時候被山匪揍了幾頓,加上穿草鞋趕路磨出血泡,其實沒吃太多苦。
特别是遇到東家以後。
魏朝女子十三歲就可以嫁人,若十八歲還沒出嫁,要麼每年交罰金三十兩白銀或三十貫錢,要麼接受官員随便安排的婚事,要麼就去坐牢。
陳嘉穎公驗上的年齡為二十五歲,于是她給自己編了一個要多凄慘有多凄慘寡婦人設。
東家感同身受,對她頗為同情,知道她害怕抛頭露面,隻讓她在後院洗碗劈柴,月錢不多,好在管吃管住。
裴靜文認命地歎氣,拿起一個泡在蒸饅頭水中的碗。蒸饅頭的水去油污效果不錯,用抹布擦拭一下,碗壁上油污霎時無影無蹤。
一個接着一個洗,裴靜文洗完兩大盆碗碟,月亮已經爬上夜空,将食肆後院照亮。
借着月亮銀光,裴靜文有氣無力砍柴。
來食肆做工快一個半月,她從最初不會砍柴到現在單手劈柴,完全可以用突飛猛進形容。
當然,成長是有代價的。
她原來那雙精心養護的手,水泡長了破,破了長,短短一個月結了硬實的繭。
砍完柴,裴靜文癱靠在石磨上懶得動彈,擡頭仰望星空。
這個時代沒有大氣污染,也沒有五顔六色的飛行器在空中飛來飛去,更沒有絢麗的城市燈光。
隻用肉眼,她也能清晰地看見天上星辰,和爸爸教給她的天體排列位置一模一樣。
也就是說,魏朝所處世界應該是一個平行宇宙。
要是能打開連接兩個宇宙的通道,她是不是就能回家了?
裴靜文眼睛一亮,很快又黯淡下去。
别說魏朝這幾乎沒有科學技術的朝代,就是換成星曆182年的科技,都沒連接兩個平行宇宙的可能性。
裴靜文長籲短歎,與其寄希望于科技,倒不如奢望再來次九星會聚扭曲時空。
可是九星會聚這種天象,至少間隔一百三十年才會出現一次。萬一魏朝才出現九星會聚,她總不能再等個一百多年吧?
星曆元年,即公元2549年,人類基因改造計劃正式實行後,她至少能活兩百歲。
可那又如何?
如果隻有死熬這一條路,就算她能回去,年華已逝,人生還有什麼意義?
尋着哭聲去而複返,東家看見裴靜文癱在石磨上,哭得像家裡死了人一樣傷心。
“怎麼了?”東家搬了張馬紮坐在她旁邊。
“我想回家,我想回家……”裴靜文一把抱住東家嚎啕大哭。
東家輕撫裴靜文後背,低聲勸道:“那就回去吧。你年紀輕不懂事,夫妻吵架跑出來也屬尋常……”她頓了頓,“你說你,何必來我這兒吃這種苦。”
裴靜文擡起頭,眼神茫然,完全不理解東家的胡言亂語。
東家溫柔地擦去女子眼角淚水,輕歎道:“罷了,你睡覺去吧。”
推着裴靜文進了柴房,又替她帶上門,東家無奈搖頭。
原以為女郎能知難而退,回家好好享受榮華,哪成想她竟然熬了一個多月。心性如此堅定,簡直不像嬌生慣養的富貴女娘。
哭了大半宿,第二天醒來裴靜文眼睛紅腫,生氣地戳了戳東家送她的破鏡子。
從井裡打了盆涼水洗漱,她心情平複大半,拿着一個窩頭走出食肆。街道兩旁擠滿了人,等待凱旋的将士。
“小陳姐姐,”隔壁點心鋪的小張姑娘看見立在屋檐下的裴靜文,連忙朝她揮手,“快來,我給你占了個位置。”
裴靜文雙手合十,彎着腰,像條魚一樣在人群中穿梭。不得不說小張姑娘就是了得,能占到第一排好位置。
裴靜文豎起大拇指,笑嘻嘻道:“愛死你了,小張張。”
小張嫌棄地“咦”了聲,從胸口掏出一塊手帕遞給裴靜文,小聲說:“這是我家師傅從長安學來的新點心,可好吃了,我特意偷了個出來給你嘗嘗。”
裴靜文打開手帕,拿起被壓扁的山楂酥一口咬下去,眼睛一亮:“裡面居然有流心梅子醬!”
小張眨着眼睛問:“好吃嗎?”
裴靜文三兩口吃完,回道:“當然好吃。”
“以後有好吃的我都偷給你吃。”小張擠眉弄眼,“誰叫他克扣我月錢,看我不偷窮他!”
裴靜文哈哈大笑,不管身處哪個宇宙哪個朝代,打工人對老闆的怨念都是一樣的。
威嚴禮樂聲從街那頭慢慢靠近,小張探出上半身想看個清楚,被禁軍眼神吓得縮了回去。
她在禁軍身後扮了個鬼臉:“小陳姐姐,你有沒有繡荷包?”
裴靜文掏出縫得歪歪扭扭的荷包,不太好意思地給小張看了一眼,然後飛快收進袖口。
小張疑惑地問:“五個尖尖,中心還繡了兩個字,這是何紋樣?”
裴靜文神秘兮兮地說:“用來釣将軍的圖案。”
話音剛落,以眼神恐吓小張的禁軍皺着眉回頭,一言難盡地看向她:“小寡婦,昨天本軍爺勸你的話,你是一個字都沒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