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副小身闆，能賣幾斤幾兩？”萬眷哼哼一身，反手就将小島塞進車，臨進門前還恨不得在她屁股踹上兩腳，兩人一路走到車尾，崔志平正後方最後一排剛好有兩個空位。

“你們，也坐3路？”崔志平的表情有點不可置信，還有些驚喜。

萬眷隻笑并不說話，小島瞧向她的臉，奇怪，怎麼一直紅撲撲？

“她學雷鋒做好事送我回家。”小島吱了一聲便沉沉倒在座位上。

窗外華燈初上，此刻晚風穿過車窗吹在臉上，利落而爽快，小島望向窗外如釋重負，新學校的第一天終于結束了。

“餘小島你看，那是我們的小學！呀，怎麼門頭都換了？”

“去年換的，你很久沒走這條路了吧？”前面崔志平回頭。

“嗯，小學畢業後就沒來過。”萬眷憨笑，“再說，我們初中也不在這條路上。”

“你那麼多年都沒來過？”

“沒有呢。”

“我有時候路過小學，還會碰見謝老師，她還問你……”

沿路紅燈多，公交車走走停停，餘小島一陣暈眩，萬眷和崔志平的對話奏成一首催眠曲，她倒在座位上，看向萬眷，微微揚起嘴角。

在操場蛙跳時，小島便知道這張新出現的面孔是人生中不可多得的珍貴。她們互不熟悉，但小島願意為她打抱不平拔刀相助，她也願意舍命陪君子，她們雖是新知，卻情如舊友。

要是餘舟知道她邁出這一步，會不會很開心？

小島默默地聽崔志平和萬眷不痛不癢地說起從前，微眯的視線裡，男生不再是皺着眉的老幹部，他手反搭在座椅後背，頭倚靠在手上，神采飛揚，女生也不再挺着猶如坐姿訓練的腰，她身體前傾，胳膊搭在膝蓋上，手托着腮，歪頭看向男生，眼中閃着星光。

小島莫名有些失落，她忽然意識到，萬眷和崔志平之間流露出的默契是她這種才認識一天的朋友所無法企及的。縱然白首如新傾蓋如故，但時間從來不诓人。她們能相知，能互懂，可是她們之間卻沒有浸潤過時間的情誼。

新交和舊友，小島念叨着，眼睛漸漸閉合，她不曾有舊友與她分享過去，萬眷說得對，餘舟說得也對，也許她過于特别，所以沒有人願意同她一起承擔不合标準的風險，接受不被控制的懲罰，每個人都希望找到屬于自己的安全位置，而靠近她是一件危險的事。

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萬眷發出一陣陣咯咯的笑聲，小島掀開沉重的眼皮一角，萬眷回首莞爾，“餘小島，認識你真好。”

小島閉上眼，唇角微微上揚，沒有肯德基也沒有麥當勞的地方，德克士竟然超出預期。

又不知過了多久，小島迷迷糊糊中聽見萬眷晃她，“小島，醒醒，要到站了！”

小島揉揉眼睛，公交車正好駛過金色家園門口，門口路燈下站着一個熟悉的身影，是餘舟。

小島一個機靈抓起書包就跑，“我爸在門口等我！崔志平，你幫我送下萬眷！”

“吱呀”，車門才開一道縫，餘小島像兔子一般竄門而出，萬眷望着餘小島的背影，茫然不知所措。

下車嗎？下車後可以轉8路回家。如果不下，……

“你得下車坐8路吧？”崔志平轉頭問。

萬眷的心撲騰一下濺起一處小水花，你怎麼知道？

眼見萬眷還在遲疑，車門又即将合上，崔志平急忙站起，一把拽過萬眷的手奪門而出。

“師傅稍等一下，我們下車！”

“早幹嘛去了！”

司機的罵罵咧咧聲中萬眷緊跟崔志平跑下車，每跑一步，她的心裡就升騰起一簇煙花，等崔志平停下時，不知不覺，萬眷的夜空已繁花似錦，如夢如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