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地一聲,烤箱燈熄滅。
時針指向六點三十。
紅豆餐包出爐,漫香四溢。
餐桌上,小碗兒生滾牛肉粥已不冒熱氣,是剛好的溫度。盤子裡,炸油條金黃酥脆,水煮蛋已剝去外殼,酸奶杯裡混雜着碧根果仁與葡萄幹,水果盤裡是切片兒猕猴桃和火龍果,保冷壺裡還盛有滿滿一壺現煮奶茶,餘舟習慣熬濃一些,再扔進三粒冰塊,就調出了小島喜歡的味道。
小島推門而入,看傻了眼:“爸,你喂豬喔?”
餘舟正在陽台晾衣服,表情倒是平常,“新學校新學期第一天嘛。”
“好像我這輩子頭一天上學。”小島嘟囔道。
餘舟沒說話,他從褲子口袋裡掏出一包東西扔給小島,“喏,這個給你。”
小島順勢接過,那是一包嶄新的黑色頭繩,她驚喜道,“你從哪兒弄來的?”
“剛才去超市買的,你昨晚說丢了。”
其實小島早晨起床時已經在床底找到了,隻不過沒告訴餘舟,但聽見他說為此專程跑一趟超市,心裡竟然還挺美。
她笑嘻嘻地拆開包裝抽出一根皮筋,三兩下給自己紮了個丸子,滿意地摸摸,“彈性挺好,這麼大的丸子都吃得下!”
“耳朵旁有雜發,去理理。”
餘舟曬完最後一件衣服,邊說邊往廚房走去。
小島應聲往衛生間蹦去,跳到門口時,頭探進旁邊的廚房,“爸,你是時間管理大師吧?”
“一個半小時,你做了一桌滿漢全席,跑了一趟超市,洗了一堆臭衣服,還,”小島環顧廚房一眼,廚房裡備菜用的所有餐具都已歸位,台闆上整潔如新,“天哪!你還把戰場都清理幹淨了?”
餘舟手托餐盤,正往盤上夾紅豆餐包,走出廚房時,空着的那隻手順道兒捏了下餘小島鼻子。
“而我呢,”小島歎口氣。
“而你躺在樹上,一閉眼,一睜眼,時間就不知道去哪兒了。”
“不對,”小島扒着門闆辯解道,“今天我救了一個人呢!”
“救人?”
“嗯,就在前邊操場上,有個和我差不多大的男生……”
“前邊操場?”餘舟面色變得凝重。
“對啊,在那個七什麼所裡面,從書房可以看見,”小島擡手指向書房,“好破一操場,全是土,鳥不拉屎的地……”
“以後别去了。”餘舟打斷她。
小島沒料到餘舟是這種反應,她愣愣看向餘舟。
餘舟這才覺察出反應過激,他放慢語速,“我的意思是沒人的地方,要注意安全,知道嗎?”
一個連半個人影都見不到的操場會不安全嗎?這年頭,不是有人的地方才不安全嗎?
小島撇撇嘴,“好,我不去了,反正江城人都不識好歹。”
“不識好歹?”
“對啊,那個男生,我救了他,他反倒怪我多管閑事,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是嗎?”餘舟有些好奇,“他怎麼了,需要你救?”
“他暈倒了。”
“你怎麼救他的?”
小島剛才還熱血英雄的聲調此刻蔫了下去,“我,嗯,我擔心他醒不過來,就,就嘗試了多種喊醒他的方法,這些方法理論上都很管用,嗯……”
話未說完,餘舟已然笑出聲,那笑聲的意思是——你不用再多解釋,我都懂。
因為餘小島從小就熱心将理論知識應用到實踐:擔心餘舟手酸洗不動衣服,用他洗澡的香皂洗了一盆臭襪子;擔心忠叔假發被台風吹走,偷偷粘上雙面膠;擔心美華阿嬷家比熊犬嫌熱,給它剪成了吉娃娃......
諸如此類。
小島被餘舟笑得怪難為情,一生氣扭頭鑽進了衛生間,鏡子裡,耳邊碎發果然雜亂,小島隻得扯下皮筋重新梳發,許是昨晚頭發未幹就睡,發尾處纏繞出幾個死結怎麼梳都梳不通,小島氣極了便咬緊牙關用盡蠻力使勁往下梳,“嗷”的一聲慘叫,終于梳通了,小島得意地看向鏡子,鏡子裡的臉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嘴巴是嘴巴的,多像個姑娘,可是他那個表情是什麼意思?
哼,本姑娘的長相,雖不能夠讓暈倒的人醒過來,那也不至于讓醒來的人再倒下吧……
“小島,出來吃飯!”
餘舟這一喊,把小島喊回了神,她透過鏡子望向餐桌,餘舟正背對她而坐。
“今天是新學校的第一天。”餘舟沒話找話。
“第一天就第一天嘛,也沒什麼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