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3是專門針對精神病人開發出來的機器護工，所以它死機了一會兒後應對自如地問：“那是不是随便拍在誰手上都可以？”

“你可以試試！”謝橋笑着遞給它。

333手臂是鋁钛合金，它捏着拍拍圈往手上力大如牛地猛砸了十下。

差點把手臂都砸斷了，然而這拍拍圈居然不圈它！

“好了好了，你不痛嗎？”謝橋完全沒想到333會用蠻力，連忙阻止它，還往333胳膊上吹了吹氣安撫，“這個不是誰都能圈的，要麼由我主動觸發，要麼，來人和我相性相合。”

333無語凝噎，表示懶得理他。

窗外實景變化莫測，一條海豚甩尾似的遊過，而遠處天邊還漂着一條在翻肚皮的鲸魚。謝橋的眼神似乎變了變，盯着那頭鲸魚。

這個窗口的視野很廣闊，能看到城市霓虹燈火和地平線。

“333，你知道為什麼霧城大街小巷裡都有電子魚嗎？”謝橋又問。

“不知道。”

“那你認識這些動物嗎？”

“認識一些。我的芯片涵蓋範圍還那麼廣。”它一闆一眼介紹自己的劣勢。

“那個。”謝橋忽然指了指翻肚皮的鲸魚，“和别的都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那個是真的。”

333：？

333的cpu開始高速運轉。

它搜刮腦内的詞庫和語句，總結出來一個道理。

人工智能永遠不可能真的取代人類，因為人類發起病來太抽象了。

“什麼叫是真的？”333發出疑惑。

謝橋侃侃而談：“它叫山海鲸，能穿梭在山谷裡，靠翅膀煽動風來移動，也能在海裡遊，是兩栖動物。”

333目瞪口呆：“你是認真的嗎？”

謝橋：“我說我以前還騎過它，你信不信？”

333天線開始滋滋冒火，嘴裡漏出“機器故障”“機器故障”的提示音。

最後它冷靜下來了。

“你短時間内出不了院。”333說。

謝橋聽完，拍着腿直笑，看上去居然還很開心。

333沒過多久就拉起謝橋，帶着他一瘸一拐地回到病房。

晚十一點，精神病院宵禁。

病人不許在走廊内随意走動。

謝橋渾身骨頭都很沉，他睡得太久，身體上混混沌沌，精神力卻充沛。

“謝謝333，晚安。”謝橋沖門口的機器人揮揮手。

333微微鞠躬，發出咔咔的零件摩擦聲，帶上門走了。

謝橋在室内躺了會兒，眼睛卻沒閉。

他起身時從抽屜裡扯出黑金本。

上岸一周，謝橋多次試圖和生死簿交流，詢問上帝下落，生死簿卻沒給他任何反應。

謝橋盤算着是不是覺睡得不夠多。

這次，他閉上眼睛，又一次開了口。

“卡迪娜因何而死？”

-黑金本毫無變化。

“八爺身在何處？”

-黑金本毫無變化。

“山海鲸怎麼會被放出來？”

-黑金本毫無變化。

謝橋皺起眉，唉聲歎氣。

他想了想還有什麼要問的。

“我後背上的東西是什麼？從哪來的？”

室内無風，謝橋手中生死簿卻突然沙沙作響！

一向沉寂，千呼萬喚都不回應的生死簿在瘋狂抖動着。

謝橋愣住，睜開眼睛猛一低頭。

生死簿扉頁不停翻轉，最終定格在某頁，彼時金光大亮，一行一行的小篆在此頁上謄現。

[此為玄武圖騰。]

[玄武，北方神名。相傳玄武為龜蛇合身，通曉水神之力，能在水中自由穿行。傳說中的玄武既長壽又掌陰陽，能夠自由通行天界冥界，舊時民間多為推崇。]

[但玄武一族向來神秘，祂們會在本間挑選傳人，或是天道授予。]

[與其他靈獸不同，玄武生來命苦，厄運纏身，而世間之道向來遵循太極，陰陽相抵，水又為至柔至純至陰，則玄武一誕，天生殘暴，兇狠冷血，性烈難馴。]

[故而玄武也謂兇獸。]

[圖騰以玄水為引，刻于肉身，隻此一份。]

[以龜背紋刻，以蛇信描摹，受剜心之痛烙印，然後托付給祂們認定深愛之人。]

[長壽，平安，怪力亂神，是為玄武圖騰。]

謝橋陷入沉默裡。

他看着生死簿，指腹發涼，明明不知道為什麼，可謝橋揉了揉眼角，卻愣怔着摻到了濕漉。

而生死簿給他的最後一段話，剛好囚在謝橋滴落的淚痕裡。

[小七爺。玄武淩駕萬物之上，天生靈氣，有改命之力。但玄武把圖騰視作生命。]

[所以……]

[如果他給了你玄武圖騰，代表他願意為你獻出生命。]

……

室内寂靜。

生死簿在謝橋掌心散開，變得透明。

地府鬼差認為，靈魂生來為了流浪。

世間沒有供給靈魂永久停泊的港灣。

而夢裡夢外卻有岸。

彼岸此岸都有夢。

夢？

夢也何曾到謝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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