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軍“嗯”了一聲,沉默了。高爾所長知道着代表他正在思考,于是自己去接了杯水,自顧自地在電子闆上工作起來。
“袁枚永現在的項目是我主持立起來的。”半晌,休·李突然說了一句不相幹的話。高爾放下電子闆,擺出了傾聽的姿勢。
“當初兩名研究員嚴重違反空間站條例,在低能耗期實施危險行為被發現,遣返地球。所謂‘違反空間站安全條例’,在通報中并沒有詳細說明。兩名研究員私自修改了基礎模拟參數,讓後續的實驗全部得出不利于重建地球的結果。”
高爾點頭道:“是,知道内情的人不多。那之後您立了袁枚永的‘社會全模拟模型’項目,以空間站和地面所有既往全息數據為樣本,模拟各項科技成果誕生後可能的社會發展方向。”
将軍歎了口氣:“我接到了兩份申請。一份是陸禾的,他申請希文·杜蘭德常駐G30實驗室。一份是袁枚永的,他的模型已經初步建立,但是數據分析上出現了重大問題,想要申請研究員陸禾的協助。”
“您的意思是?”
“不能停,但可以切割。”
高爾臉色一變:“将軍!”
将軍臉上露出了些許疲憊:“是我執意要G30去做燈塔做過的事,但我不能拿整個空間站冒險。他們的項目,接在主機上太危險了。前幾年一點進展都沒有,我也就沒急着做這件事。可是往後,他們的一丁點成果,都有可能給空間站造成滅頂之災,就像當初的燈塔那樣。所以……把他們切割出去,對他們,對空間站,都好。”
高爾閉了閉眼睛。他提出停掉G30項目,就是不想出現這樣的情況。項目停止,所有的研究員都可以撤出來,脫密之後過自己的生活。但将軍如果執意繼續,等待他們的,将會是越來越苛刻的環境。乃至……徹底隔離。
“就這樣決定了。”休·李說,“以後G30的實驗将沒有任何外人插手,我隻要結果。”
半個小時後,方麗帶着陸禾跟老袁在領航局的大會議室相遇了。方麗依然是那副笑眯眯的樣子,仿佛對面的人從來沒和她拍過桌子。老袁則對這個要走了自己兩員大将的女人沒什麼好臉色,隻是點頭當做打招呼。陸禾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裝作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跟班,坐在角落。
将軍還有别的事要忙,隻有高爾所長在會議室裡等着他們:“兩件事。一個是陸禾,你被你原來的組借調了,借調期一周,去幫你原來的導師做點事。”
陸禾看向老袁,老袁似乎真是遇到了難解的問題,從進了會議室開始眉頭就沒松開過。他的襯衫皺皺巴巴,看起來已經連續加班了很久。
“另外一個,方麗,升官了。”
方麗笑道:“怎麼,終于打算給我軍銜了?”
高爾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隻是說:“陸禾,你們先走吧。你的導師已經等很久了。”
陸禾直覺這些事都和主機異常脫不了幹系,但他和航研所的所長實在不熟,眼下的情形也不允許他多問。
關于少校的異常數據,他沒有向方麗彙報。雖然将軍和方麗都很信任他,甚至認為他是“複生”燈塔的希望,但陸禾心中總是隐隐不安。領航局和聯組關系微妙,過去幾年間的事情謎團重重,他沒有可以徹底信任的人。
……
會議很快就結束了。陸禾接下來的工作安排是回老袁那幫忙,期間出于保密要求,杜蘭德會跟他一起。這讓他松了一口氣。
回到宿舍,少校居然已經在等他了。
“今天怎麼這麼早?”陸禾換下外套,随口問道。
“接到通知,之後的一周要和你一起行動,手裡的事務都交接走了。”希文坐在沙發上,面前的茶幾上放着兩杯溫水和兩個簡易的腦機接入裝置。
陸禾坐到他身邊,想問的問題一個接一個地在腦海中浮現。然而少校沒有給他提問的機會,他拿起其中一個裝置,遞給陸禾。
陸禾:?
少校說:“你戴上。很快,你就什麼都清楚了。”
陸禾翻來覆去地把發帶樣的裝置看了好幾遍:“可是這隻有一個接口,什麼都沒連……你做什麼?”
希文站起來,不由分說地從陸禾手中拿走了“發帶”,戴在陸禾的頭上,然後自己戴上了另一個。
“兩個A端……”陸禾哭笑不得,“你沒用過這個吧?A端無法互聯,你是要用這個把自己腦子裡的記憶輸給我嗎?行不通的,你……”
話沒說完,輕微的電流給頭皮帶來微刺感。少校暖棕色的眼睛帶着溫柔的神情凝視陸禾,在陸禾不可思議地眼神下輕聲說:“交給我,睡一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