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來,少校的臉色确實不太好看,嘴唇比平時蒼白了一些。隻是他不正常的地方太多,這點小小的蒼白被陸禾忽略了。
方麗:“沒有打擾到你們吧?我現在可以帶走他嗎?”
陸禾點了點頭,有些擔憂地看着杜蘭德。杜蘭德打開門後就沒有說話,像個斷了電的機器人一樣站在陸禾身側,擋住了他一半的身體。
方麗拍了拍杜蘭德:“走吧希文,我們快去快回。”她又轉向陸禾,“哦對了。正巧告訴你,我們明天會進行小規模測試,讓你和希文熟悉實驗環境和設備。早上記得吃飽飯,中午可能結束不了。”
她帶着杜蘭德離開了。陸禾一直目送着兩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盡頭,才臉色難看地轉身關上了門。
他們在用這些軍人做什麼?航研所和領航局兩位一體,他們的研究肯定是通過領航局同意的。那麼領航局裡的人都會這樣嗎?還是說,隻有少校他們這些“被試”是特殊的?
領航局統管整個空間站,他們的一舉一動,所有的研究進展都在他們眼皮子底下。然而所有人卻都不知道領航局的底細。
此刻,陸禾可以肯定,漂流計劃有着巨大的内幕。他們為了讓人類能在地球或火星繼續生存而做的一切努力,也許都給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做了嫁衣。
他又想起那天老袁在辦公室裡說的話。
老袁是不是也注意到了什麼?他以為這是漂流計劃變質了,殊不知,這個計劃從一開始就不懷好意。
無論是自己和杜蘭德丢失的記憶,還是杜蘭德的異狀都是精神或腦部的問題。
從這裡離開後得找圖靈聊聊。
……
航研所四号實驗室。
這個實驗室的布局和陸禾他們的實驗室很像,管線淩亂,中間是一個實驗艙。
他們的實驗艙像個透明大浴缸,方方正正,裡面灌着淺藍色的液體。少校已經提前到實驗室準備了,陸禾進來的時候他剛好從準備間走出來。
為了方便,杜蘭德全身隻穿了件白色的手術袍。他赤着腳,光裸的兩條小腿修長筆直,手術袍隐隐約約透出肌肉的輪廓。他的眼睛上戴着一個類似眼罩的儀器,但似乎不會阻礙他的視線。陸禾進來後,少校的目光準确地投向了他。
少校:“具體要求方麗博士應該已經與你說過了,請嚴格遵守實驗守則。”
他的語氣恢複成了一開始的樣子,不知道昨天發生的事還記不記得了。
眼下不是閑聊的時候,陸禾接過電子闆,迅速進入了狀态。
希文·杜蘭德的臉上扣着一個呼吸面罩,緩緩地浸入到實驗艙的液體中。方麗和研究組長也在各個儀器前忙碌起來,陸禾也盯着電子闆上的數值。他發現實驗開始後,少校的“心情指數”迅速地升高到了警報線——這表明他在緊張、焦慮當中。
陸禾輕輕喚到:“少校,放松,放松。”
聽到陸禾的聲音,心情指數回落了一點,但依然達不到方麗要求的平穩标準。陸禾想了想,站起身讓自己的臉出現在實驗艙的正上方,一個少校睜開眼就能看到的位置。
心情指數穩定了。
好神奇。就連陸禾自己都這麼覺得。少校現在就像是雛鳥一樣,一定要看到他才行。
陸禾保持着這個有點累的姿勢,開始眼神亂飄,暗搓搓地觀察着這個實驗室。
認識的設備有大型的腦機裝置,獨立服務器,基礎維生裝置,超級計算機終端。從這些設備可以分析出實驗和人腦有關。
不認識的設備有面前少校躺的這個實驗艙,一個碗狀的金屬裝置——陸禾猜它的作用類似電磁發射,還有一個黑箱子。
目前研究員沒有到齊,但看設備不能肯定實驗内容。畢竟今天隻是測試,最主要還是看少校的反應。
陸禾将目光移回到躺在液體裡的人身上。
少校有一頭黑發,發絲很粗,漂浮在液體中根根分明。他的皮膚在淺藍色的映襯下更加白皙,幾乎帶了點無機質的光澤。
這樣看簡直像一個仿生人偶,正在等待主人的喚醒。
陸禾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他一直覺得自己是AI性戀,現在看來,可能更偏愛男性AI一些——如果AI有性别的話。
少校似乎感受到了他目光的熱度,微微偏頭,缸中升起一陣小氣泡。
躺在淺藍色液體中的男人,實驗室,居高臨下的角度。
陸禾突然覺得這個畫面似曾相識。
在曾經的那個畫面中,實驗艙沒有這麼大。自己似乎也不高,視線要更低一些,剛剛好能從艙後露出頭來。身邊站着一個男人,男人拉着他的手,帶他走近。
他看到裡面躺着一個黑發的少年,閉着眼睛,發絲在液體中起起伏伏。他的胸膛幾乎沒有起伏,隻是偶爾會從鼻管中漏些氣泡出來,證明他在呼吸。
他聽見自己用稚嫩的聲音問:“他有名字嗎?”
身邊的男人說:“他們都沒有名字,隻有一個姓氏。他們的姓氏通常取自基因提供者,也有一些是研究員自己的喜好。”
自己又問:“那他姓什麼呢?”
男人說:“他的研究員有一位非常尊敬的老師,于是将老師的姓氏給了他。”
“他姓杜蘭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