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霁雪回神,握住了敖傾月的手:“出來了。”
敖傾月腦袋靠在雲霁雪背上,應了一聲:“嗯,那老匹夫的頭被徒兒帶出來了,師尊要看嗎?”
“燒了吧,相信他們也不想看見仇人的軀體。”
知道雲霁雪說的是誰,敖傾月也沒強求,當着雲霁雪的面銷毀了雲雍的頭顱。
雲霁雪最後深深看了雲家一眼,不帶留戀的轉身離開。
自他離去後,身後的雲家被陣法封鎖起來,至此任何人不得入内。
雲霁雪和敖傾月在雲家做的事引起了軒然大波。
衆人本就因為霁月宮大舉進犯人族而全神戒備,當兩人張狂的行為傳開後,徹底将導火線點燃了。
原本事不關己的勢力開始聯系起被霁月宮針對的宗門,決定出一份力。
原本還猶豫不決的宗門也下定了決心要對付霁月宮。
現在各處的傳言無外乎雲霁雪怎樣心狠手辣,行事嚣張狠厲,一上來就滅人全族。
“我就說他并非真的滄璇仙尊,若是仙尊,行事又怎會如此狠辣,連幼兒都不肯放過。”
“虧我當時還信了他的鬼話,如今看來是我眼瞎。”
“冤有頭債有主,就算他和雲雍有仇,也不該對稚兒下手,雲家上下三千條人命,說沒就沒了,雲霁雪還真是狠毒!”
“嗜殺成性,說不定和雲雍有仇就是他的一個借口,目的就是為了解決掉一個大勢力,若真是如此,隻怕他接下來的目标就是我等了。”
“無需接下來,那妖王不是早就将名單放出來了嗎?先解決了名單上的,最後解決整個人族,野心不可謂不大。”
聯合起敖傾月的行為,一時間人人自危,更甚至決定和大宗門聯合起來,一起對付妖族。
消息傳到兩人耳中時,雲霁雪隻評價了一句:“不知所謂。”
“那我們現在如何?”
雲霁雪眸光一閃:“自然是去會會老對手了。”
雲霁雪剛殺完雲家上下,本應冷處理一番,可想到遠在皓月宗的雲璇,雲霁雪就無法放下心來。
對于敵人,絕不能給他們成長的機會,就像雲雍的後人一樣,雲霁雪不會讓他們像他一樣成長起來,最後成為刺向自己的一把尖刀。
對付敵人,最好的辦法就是一擊必殺!
雲霁雪想的很好,隻是他沒想到,他會在去皓月宗的路上,碰到他昔日的師尊——乘雲。
對面的男人腳踩仙鶴,一襲靛藍衣袍随風飄揚,出塵的氣質讓人将目光放到他身上,墨黑眼眸平靜無波,隻定定的看着雲霁雪,似曾經的一切都未曾發生過。
“十三,收手吧。”
四目相對,最終還是乘雲率先打破了這凝重的氣氛,用勸說的語氣開口。
雲霁雪在一衆弟子中排行十三,因為是老幺,所以諸位師兄都很關心他。
他曾經很慶幸在深陷泥潭,瀕死之際遇到乘雲,雖說修行路上有小小挫折,但更多的是關懷。經曆過黑暗的孩童總是對第一個對自己施予援手的人充滿了好感,滿心滿眼的将其放在第一位,雲霁雪也不例外。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雲霁雪将其放在了父親一位上面,也因為他,願意全心全意的為皓月宗付出,獻出一些宗門内沒有的陣法圖紙,補上皓月宗的短處。
在行為處事上也壓制着自己的天性,哪怕遇上了自己的仇人,也告訴自己要忍耐,就是不想讓皓月宗與旁的勢力為敵。
雲霁雪知道乘雲的弟子不止自己一人,但也從未想過,他對自己竟這般心狠!
如今他的寶貝心肝遇上了麻煩,又心甘情願的來勸他放對方一馬。
雲霁雪眼簾垂下,唇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微不可聞的說道:“你今日來此,就是為他求情?”
身旁的敖傾月見不得他這般,對乘雲恨得要死。
若非乘雲在師尊年幼時救過他,又怎會傷他至深,如今居然還有臉來和他們說收手。
可笑!
敖傾月心裡恨得咬牙,強壓下心頭怒氣,掀起眼簾,金色豎瞳帶着一絲殺氣:“宗主莫不是忘了,你和我家師尊早已斷絕師徒關系,今日又是以什麼立場來勸師尊收手?”
乘雲啞言。
看着他吃癟的模樣,敖傾月冷笑一聲:“莫不是想要厚着臉皮,重新認回師尊?”
雲霁雪沉默不語的樣子映入眼簾,腦海中的記憶被喚醒。
“‘當日師尊救我一命,如今,我還你一命。’”聲音堅定透亮,似乎早已下定了決心,乘雲至今不敢回望。
雖然沒有明說,但大家都知道,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如同敖傾月所說,至那一日起,他師徒二人就再無關系了。
乘雲薄唇翕動,換了個話題:“魔尊是你殺的?”
“你要為他報仇?”雲霁雪反問。不怪雲霁雪這麼想,實在是乘雲早已為了雲璇瘋魔,聽從他的命令為情敵報仇也不無可能。
沒說是否,乘雲已知曉答案,“殺人償命,這是他欠你們的,你既已有能力,也算了卻一樁心事。”他和狄淵關系本就沒有多好,更不可能為了這麼一個人向曾經的弟子下手。
初見時,七歲的孩童剛在一級妖獸的嘴下逃生,若非孩童天資聰穎,用陣法将妖獸困死,隻怕死的就是他。渾身衣裳破破爛爛,瘦骨嶙峋,渾身是傷,模樣看不清晰,唯有一雙眼眸亮的駭人,看着乘雲的目光也充滿了警惕,人雖小,但隻要乘雲敢妄動,拼死也要從他身上咬下一塊肉。
也正是這麼一幕,讓乘雲動了收徒的心思。
等孩童告知他,一家被魔修殺害,他對其更是憐惜,雖有心想問,但看着孩童警惕的模樣,到底将問題藏在心口。
等将人帶回皓月宗,乘雲對孩童的身世調查一番,隻是天源界何其大,有着相似遭遇的數都數不清。
孩童又不肯告知他真相,隻倔強的說等修煉有成,自會解決一切。
曾有中洲雲家的人來找過他,各種顧左右而言他,乘雲以為他們是見少年陣法天賦強,所以想收為弟子,隻是沒想到,真相比這更殘忍。
乘雲回想這些年來發生的事,終覺自己虧欠了這個徒弟,語氣軟了下來,終于不是用那說教的嚴肅面容,“阿璇是天命之人,也是開啟飛升通道之人,你們不能動他。”
本以為兩人會對他說的内容有所觸動,但雲霁雪依舊沉默,敖傾月輕嗤一聲:“他對你說的?”
不知兩人為何這般平靜,但乘雲還是回答了敖傾月的問題:“三日前天機門門主聯合一衆長老算出來的,如今消息還算隐秘,但不出半月,必定傳遍修仙界。”
“吾要殺的人,管他是天定之人還是天命之人,一次是殺,兩次也是殺!”
敖傾月懶懶的靠在雲霁雪身上,眸光淡淡又帶着一絲挑釁的對上乘雲稍顯震驚的雙眸,宣示主權似的用尾巴卷住了那修長的長腿,一手在雲霁雪心口畫圈,被後者抓住後,無辜的朝他笑了一下。
雲霁雪心裡那一絲悲傷的氣息被敖傾月這麼一出吹散,無奈的看着懷中人,動作上卻又縱容。
乘雲蹙起眉頭看着兩人的動作,定睛一看,他有了一個不得了的發現,兩人不僅元陽已失,身上還多了道侶契約。
一時間心情複雜,又酸又澀,有種養大的白菜被豬拱了但白菜早已被他賣了的感覺。
再加上敖傾月狂妄的話,乘雲看他更是不順眼,冷聲道:“飛升之路早已封鎖多年,這是幾千年來唯一的機會,可由不得你任性!”
說着,乘雲目光透過敖傾月身後的雲霁雪:“龍族飛升通道已關,你二人若是想飛升,隻能走這一條路。”
乘雲的話不僅是說給敖傾月聽,更是說給雲霁雪聽,若是他還想飛升,就管好敖傾月。
知道天機門将龍族通道關閉的事都算了出來,雲霁雪有種低估了他們的預感。
兩人心中閃過諸多算計,那邊敖傾月可沒有這麼好的脾氣。
“吾平生最恨的就是威脅!飛升通道既然已經關閉,讓它繼續關閉下去,也未必不是一個好選擇。”
話落,敖傾月沖出飛船,向着乘雲攻去,巨大的金龍神獸遮天蔽日,吹出一口氣,便卷起一陣毀天滅地的狂風。
乘雲實力僅比狄淵強上一籌,如今對上敖傾月自是落在下風。
他也沒想到,妖域傳出的消息居然不是謠言,敖傾月真的有和渡劫後期一戰的實力。
乘雲為敖傾月的實力暗感心驚,幸好他有先見之明,将夢魂鈴帶了出來。
一時間,天空上金光閃爍,鈴音缭繞。
乘雲奈何不得敖傾月,敖傾月也殺不了乘雲。
雲霁雪的目光,至始至終都未曾落在戰場之上,他在想一件事。
系統曾經說過,他是大氣運者,如果是他,将很有可能沖破天道封鎖,成功飛升。
而現在,天機門的人又算出,雲璇是天命之人,是開啟飛升通道之人。
所以,有一個人說的話是錯的,但,到底是誰呢?
系統的目的至始至終都是氣運,它和那個雲璇繞了那麼大一個圈子,就是為了奪得他的氣運,所以它應該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騙他。
可天機門還算出了龍族通道關閉的事,小金龍恢複血脈後,兩人去過一次升龍台,這一次升龍台沒有反應,龍族連接天源界的通道的确關閉了,說明天機門的蔔算沒有問題。
有哪裡是他沒有注意到的嗎?
雲璇的目的是搶奪他人的氣運,從他謀算千年就可以看得出來。
還有他的身體……
氣運和身體?
他是大氣運者,所以他們需要他的身體,可除此之外呢?
雲璇過往的行為皆呈現在眼前,就連細節也被雲霁雪看得清清楚楚。
現在爆出雲璇是天命之子除了保住他的性命還能有什麼好處嗎?
衣擺被風吹的獵獵作響,銀色發絲糾纏缭繞,緊閉的雙眸眼睫顫動,一如雲霁雪并不平靜的内心。頃刻,攥緊的拳頭驟然松開,緊閉的眼簾掀起,墨黑瞳孔冷靜自持,帶着不可言說的明亮。
他偏頭,對着和乘雲打得不可開交的敖傾月道:“龍龍,斷他一臂,留他一命。”
話落,金龍眼中光芒愈勝,對上警惕嚴肅的乘雲,他咧嘴一笑,森白的牙齒,猩紅的舌尖,落在乘雲眼中,如靈魂被巨獸攝住,不寒而栗。
瞬息過後,乘雲察覺肩膀傳來一陣劇痛,咬掉他右手又回到原位的金龍慢條斯理的咀嚼着,滿目惡意,咔嚓的聲音傳來,讓其心中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心情。
乘雲扭頭看向雲霁雪,對方正看着他的方向,渡劫難殺,但也并非不能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