輾轉千年,一切又回到了起點,隻是這千年所經曆的曲折,非三言兩語能說清,也并非能輕易忘記。
群英天驕榜内,雲霁雪抱着敖傾月跪坐在原地,眼睫輕眨,清冷如霜雪的眸子此時布滿了滄桑,腰身彎曲,背上似有千擔重,枯燥的白發帶着幾分落寞。
缺少的記憶終于回歸己身,雲霁雪的靈魂卻飽受折磨。
以命抵命,毫無怨言。
敖傾月那般決絕,雲霁雪怎麼能不為此觸動?
漫天血霧的記憶揮之不去,循環反複着敖傾月釋懷的笑容。
一遍遍無聲的表白,雲霁雪就算再遲鈍,也該察覺了。
少年人的感情太過真摯,讓人不敢直視。
雲霁雪躬下身,若有似無在敖傾月額上落下一吻,一滴熱淚落到了他臉上。
敖傾月蜷縮在他懷裡,眉心緊緊皺起,臉上布滿痛苦之色。
抽取血脈之力,不亞于抽魂奪魄,同樣的,血脈再生,也需要常人不能有的毅力。
雲霁雪小心擦拭着他臉上的冷汗,伸手捏開他咬的滲血的唇,将手掌放在敖傾月唇邊。
痛的理智全無的敖傾月立即咬住了湊到身前的手,濃郁的血腥味布滿口腔,敖傾月找回了一絲理智,睜眼便看到雲霁雪溫柔鼓勵的看着他。
“乖,咬我,别傷害自己。”雲霁雪托着敖傾月腦後的手撫了撫。
敖傾月松開口中的手,喘了口氣,擡頭看着雲霁雪依舊溫柔的目光,轉身發狠似的咬在了雲霁雪肩膀上。
太痛了!
真的太痛了!
無法形容的痛,像是萬蟻噬心,又像骨頭拿出敲碎又塞回身體裡讓它扭曲的生長,更像人族的靈魂被灼燒的疼。
雲霁雪像是感受不到肩上的疼,拍了拍敖傾月汗濕的背。
與抽出血脈之力的痛苦相比,他隻是被咬了一口,算得了什麼呢?
雲霁雪看着敖傾月增長的身高,密集到堆在地上的長發,還有明顯發生變化的身形,原本因為血脈缺失掉下的修為開始增長,最後恢複到了渡劫初期。
強行抽離血脈之力到底對敖傾月有些影響,要想回到全盛時期,還需要修養。
血脈果效力徹底激發後,敖傾月癱軟成一團靠在雲霁雪身上,衣服像是被水浸泡過,頭發也濕哒哒的黏在一起。
雲霁雪偏頭,看着敖傾月昏睡過去的臉,憐惜的撩起他汗濕的頭發,撇到耳邊。
他的龍龍本該這般舉世無雙,卻一次次為了他委屈自己。
想起在飛升通道裡,敖傾月那般決絕的姿态,雲霁雪眸中閃過幾分苦澀之意。
這份感情太重了,他如何還得起,又如何配得上?
……
敖傾月這一睡,就睡了三個月,雲霁雪則是翻找靈塔内的書籍。
想起這一身傷勢的來因,雲霁雪不由得苦笑,還真是個人造業個人擔。
他當時就是一心将那冒牌貨往死裡打的,根本沒留手。到如今,還是需要他自己承擔這份苦果。
所幸,他現在有了鎮魂鐘、九重塔和群英天驕榜三大至寶,不說天下無敵,暫時保住性命,不讓小金龍難過還是可以做到的。
雲霁雪捏捏眉心,輕歎一聲。
偏巧他那時沒了那千年的記憶,若是記得,憑借鎮魂鐘和九重塔,那日在絕境林他和龍龍也不會這麼狼狽,以至于之後還一直被人追殺。
“師尊……”
一道因為長時間沒說話,而顯得沙啞的聲音傳來,雲霁雪立即回頭,就看到躺在白玉床上的敖傾月睜開了眼,此時正側着身體看他。
原本蒼白的臉色經過三個月的調養已經有了血色,臉蛋紅潤潤的,水潤的眸子帶着不清醒的迷茫,加上敖傾月重新長成的成人相貌,就這麼全心全意看着人時,不亞于攝人心神的精怪。
雲霁雪快步走到床邊,将敖傾月拉起,溫聲道:“如何,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敖傾月搖了搖頭,頭靠在雲霁雪肩上,依戀的環繞住他的腰身,半響出聲:“師尊,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敖傾月将回憶起的事全都說給雲霁雪聽,說到最後,他心有餘悸:“徒兒以為以後都見不到師尊了,真是太可怕了,您還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