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玉玦輕拍了公子後背使他醒來,道:“許是誤食了帶毒之物。”
舟謙迷糊睜開眼,茫然看着抱了自己的淨玉玦,又轉頭向太祈王伸出雙臂:“父王,母親。”
太祈王和顔悅色接他入懷,笑問道:“謙兒身子還有不适否?”
“回父王,已無不适了。”
便因救公子有功,淨玉玦總算進了醫士僚。
而公子中毒一事查來查去,最後不過處死了慶元宮幾名宮奚便不再深究。可偏偏公子從此常有身體不适,每逢王後循列診胎脈時必定出好歹。醫士僚左右怠慢不得,僚長更是剛入了王後的和安宮了卻差事便又急忙再往楚夫人的慶元宮。王後實在疲于此,遂免去僚長日日奔波的勞苦,指了淨玉玦前去。
淨玉玦不甚明白王後心思,終于一日聽得同僚議論起此事有了閑言碎語方才随口問王後道:“王後為何指了我來每日問診?”
王後睇他一眼,撫着快足月的肚子不急不慢問道:“莫醫士進宮多久了?”
“許是快半載了。”
“你年紀輕入宮晚,由你來照料我才順得楚夫人的意,亦是順得我的意。”
後宮争寵一事仙家豈會明白,便以為是當日擅自解了公子的毒而叫旁人知曉他本事,這廂才特意請他看護王後與腹中孩兒。
便聽王後身邊宮奚小聲抱怨道:“楚夫人仗着公子舟謙體弱太祈王有憐愛,便霸着醫士僚長不讓他來為王後診胎。本以為太祈王終于肯珍惜王後了,轉眼卻又讓楚夫人勾去。”
王後聽得作勢要掌嘴,訓道:“你這嘴遲早要害了你。”
知道王後定是不下手,宮奚也不過是縮縮脖子未躲得,小聲嘟囔:“王後也能以腹中胎兒将太祈王勾來的,偏偏您就是不肯。奴婢這是替您委屈。”
“倘若太祈王如你所言珍惜我,豈會輕易叫旁人勾去,又豈會等我勾他才會來。不予我心,莫求我意。”王後輕歎一聲垂目看向自己肚子,不禁輕撫其上,歎道,“隻是苦了這孩子,雖錦衣玉食卻也生死難料。幼兒何罪有,因母枉苦受。”
那宮奚笑道:“有王後在,宗公子豈會有苦受。”
王後笑笑,便以體乏的說辭回寝殿去了。
因而淨玉玦收了器具背上藥箱受宮奴引領穿廊離去。
這座宮城實在大,從夫人們寝宮出來回醫士僚得走上好些時候。淨玉玦犯懶,立于院下角落無人看守之地擡頭望雲正思乘它而去,那牆角沒及大腿的花草之處便突然有了聲響。他轉頭低望去,不出數十,自那裡頭便鑽出來一幼童。
幼童見他在便是一愣,警惕看來不出言語。
淨玉玦嫌麻煩,踟蹰該是不該裝作視而無見趕緊離去的好,便聽得花草後傳來一聲童音道:“舛奴,你怎站着不動,快扶扶我。”
那小童子一聽,立即俯身下去又扶起另一位童子來,彎腰替他摘去身上草葉。
後來的小童子錦衣在身淨玉玦認得,正是他初來那日去慶元宮救下的公子舟謙,遂作揖行下禮來,道:“見過公子。”
舟謙亦是瞧着他眼熟,上前來學着大人模樣笑道:“你便是前些月新來的莫醫士,我見過你,是你替我解了毒。救命之恩尚未言謝,醫士不必多禮。”
淨玉玦起身細細打量起舟謙來,末了笑問:“公子作何從花草中出來?”
舟謙略有窘相,側目睇一眼身邊小随從,近了淨玉玦跟前小聲道:“因為多病的緣故,母親便不許我離開慶元宮。可常日卧床實在不痛快,遂才命了舛奴帶我出來走走。還請醫士莫要多聲張,我這便回去。”
他心有惴惴不安,怕淨玉玦告知旁人叫楚夫人知曉換她擔心,便可憐巴巴望着,欲聽淨玉玦一言承諾。
當時為舟謙探體脈時除中毒之外并未發覺他哪裡還有不适,也并非該是生來就孱弱的身體,淨玉玦左右一尋思,伸手把上舟謙的腕脈以仙力粗淺探過,不禁因此困惑起來,遂問:“公子近日來身體有不适?”
舟謙不知淨玉玦何出此言,遂如實道來:“我并未有此體感,可母親與醫士僚長皆稱道如是,想來是有别的隐疾我尚不知曉。”
事出有異,許當真是隐疾。淨玉玦松開舟謙手腕笑道:“公子請放心,今日之事我定然不聲張。趁被夫人發覺前,還請快些回去。”
舟謙也有此意,便轉頭對身旁小随從道:“舛奴,我們回去。”
“是。”
目送他二子又鑽花草而離,淨玉玦沉思片刻擡頭尋見了翠鳥,伸手接它停落指上後悄聲道:“叫玉子兒去問問舟謙可是馮少東家轉世。”末了他又細想過,再道,“暫且不與玉銀兒提及,也讓玉子兒不許失言。告訴他,說漏了嘴便回浣甯山去。”
翠鳥鳴啼幾聲扇翅飛往宮外深巷小宅裡,化作貌美女子模樣叫來玉子兒,交代過仙君意思。玉子兒雙掌緊捂了嘴點點頭,即刻動身去見閻天手底下書載輪回的小仙。
小仙早已與他熟識,見他來便端上甘露問道:“仙君這回又想問誰的前世?”
玉子兒捧着甘露幾口喝完,方才道:“幾世前名叫馮漱已,仙君想知他現世是叫舟謙不是。”
小仙展開《輪回之卷》,以仙法并指書寫下馮漱已三字,便見得卷軸猛然伸展開前後無盡不見頭,軟如長绫迅速飄繞于此方仙宮裡。片刻後它總算是停下,呈上二字來——舟謙。玉子兒一見,放下杯盞便飛身下雲端回去了。
此事告知與裳羽,裳羽又前往宮城裡告知與淨玉玦。淨玉玦尋思過片刻,向醫士僚長告假回家來,将院中小妖們個個打量許久方才指了雲染化回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