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們争先恐後跑來,扔掉筷子徒手抓起桌上菜肴正大口吃着,便聽淨玉玦一聲輕笑,道:“蠻奇七呀,他們已是最後吃一回了,你讓着也無妨。明日若有人再送雞鴨來,豈不是都歸你。”
口中仍舊嚼着鮮嫩多汁的烤雞,這廂聽得仙君此言皆是愣住,不免心中惆怅生出諸多難舍之情來。此番憤然離去回了深山,想必日後再難吃得這幾味。小妖們默默嚼着,已然暗暗重新下了決定。
見得他幾隻此時此刻的模樣神情,淨玉玦豈會不知目的已成,遂揮手淨去指上油汁回房去了。他盤腿坐于榻上抽出一縷仙魂飄入戚亭涵房中,卻不見半點燭光,遂出門斜倚廊柱等他回來。
隻是月落朝霞一線天時,戚亭涵仍是未有回來。
辰時三刻戚家二位少公子乘馬車而來,土地公有知,叫引以前去開門請少公子進來。玉子兒聽得,跑至仙君房外拍門高聲叫道:“公子,您的徒弟來啦!”
那仍遊魂等在城主府的淨玉玦方才收回仙魂,打着哈欠開門出來。二位少公子見了,立即上前作禮:“師父金安。”
淨玉玦仍是困倦疲累,便抱肘斜倚了門框慵懶看着兩名小徒問:“你們大哥呢?”
亭文亭常相視一眼,才道:“大哥已離家數日,留一封書函稱是去拜見白項城城主。”
“他獨自一人前去的?”
“正是如此。”
心緊戚亭涵半路客死他鄉重來一世,淨玉玦傳音與裳羽差她前去跟着。裳羽聞聲回頭向仙君施過禮,移步後院化作翠鳥飛去,歇歇停停不過半日便尋到正下馬靠樹而坐稍事修整的戚亭涵。
自那日留書離家快馬加鞭往白項城來已然過去六日,戚亭涵心有所想便不曾多做逗留,便在第七日申時,總算見得白項城城門。
白項城城主姓孫,家中妻妾四人卻隻有一兒一女。而那孫小姐正是戚亭涵未過門的少夫人。戚亭涵此番孤身前來,便是為了退婚一事。
他牽馬行至城主府門外,仰頭盯着牌匾看了半晌,方才上得台階扣響朱門報上來曆。孫府中人皆是知道小姐許配給了絡澤城的大公子,此番聽得二位新人尚未成禮大公子便親自登門來,皆是假意經過好奇來探個究竟。
管家聽得下仆來禀,立即出門将戚亭涵迎入府中,又喚來小厮将馬兒牽至馬房好生喂養,一路領着他徑直走入前堂,恭敬道:“戚少城主且先坐,老奴這便去禀告城主。”
“有勞。”
目送管家退下,戚亭涵方才入座沉思起開口退親的時機,連丫鬟奉茶來放置手邊也未有察覺。
小姐房中丫鬟從端茶的丫鬟處聽得戚少城主到來,這廂提裙小跑至小姐閨房,不待主人有訓便先道:“小姐,戚少城主來了!”
孫小姐正看書,便是連頭也未擡一下随口問道:“哪位戚少城主?”
“絡澤城的戚少城主,您未來的夫君呀!”丫鬟近前來,難掩神色欣喜,“奴婢聽見過戚少城主的丫鬟們說,那可是位氣宇軒昂的俊朗公子。”
“那又如何。氣宇軒昂玉樹臨風的公子哥街上随處可見,不過是具臭皮囊罷了。能配得上我孫娢姝之人,必是人中龍鳳。”
丫鬟努努嘴小聲說道:“您又未見過戚少城主,怎知他并非人中龍鳳呢?”
孫小姐合上書冊起身敲了一記丫鬟的額頭,叉腰思忖片刻決意去見見不請自來的戚亭涵:“他在何處?應是前堂。”她說罷将手中書冊遞給丫鬟,細整過衣裙矯首昂視出了閨房。
丫鬟接過她遞來的書匆匆放下,小跑着追上前跟在身後焦急勸道:“小姐,您尚未過門是不能與戚少城主相見的,有壞規矩。”
孫小姐哪肯聽一介下人的勸導,便是邊走邊道:“他若是不來我倒奈何不得,既然來了,我自然要确認一番。這門婚事我雖是未反對,但非意味着我無怨無悔。”
“小姐,若被城主知道您去見過了戚少城主,奴婢免不了要挨罰的。”
“那你便挨着,回頭我自會補償你。”
隻是孫小姐倒也并非不懂規矩之人,雖然此番因心裡不服而執意來了前堂,卻也是躲在小門内悄悄朝裡看。
許是孫城主有事在身,已然過去一盞茶的功夫仍未現身。戚亭涵垂首端坐心裡意思百轉千回尋思過說辭,便也做好遭人打個半死扔出白項城爬回去見莫須有的情形。此番心事重重,孫小姐與丫鬟的目光他絲毫未察覺,自然是不知道那先前還瞧不上他的姑娘此時竟是隐隐動了芳心。
“小姐,小姐,我們該回去了。”丫鬟小聲勸她。
孫小姐從戚亭涵身上收回目光,轉頭問身後的丫鬟:“環兒你說,戚少城主何故來白項城?”
丫鬟仔細想了許久實在不明白,便搖搖頭道:“奴婢不知。”
孫小姐戳了記丫鬟的額頭,嬌笑道:“你傻呀,自然是為婚事而來。”
“可是成親的日子不是還有一個月麼?”
“許是他心急了呢。”
瞧見自家小姐不複先前那般高傲的模樣,丫鬟抿嘴笑起來:“小姐,您瞧戚少城主可配得上您?”
“配不配得上又如何,婚事已定我還能反悔不成。”
堂角傳來女子竊竊私語聲,戚亭涵這回好歹終于聽見了,遂擡眼看來,正巧,與那孫家小姐兩兩相望了。孫小姐吓得立即轉過身撲向身後的丫鬟,末了又深吸口氣,壯着膽子向戚亭涵緩緩走去欠身行過禮。
她面帶幾許嬌羞,擡手牽過衣袖遮住半面臉,微微垂首道:“你我未拜堂前是不許相見的,戚少城主怎會如此着急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