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的時日,如白駒過隙一晃而過。
蠻部重新從晉北獨立出來的消息如海水一般散播出來,都說蠻部再次重見天日,都是那蠱族少主一人的功勞。
他帶領蠻部的幾位勇士,單槍匹馬闖入晉北的命脈糧倉,威脅桓甯吐出蠻部,否則便一把火将糧倉燒了個精光……
楚懷汐坐在石頭上,看着面前一望無際的原野,反複地回味着欲風帶來的消息。
蠱族少主,她怎麼能不熟悉呢。
“殿下,我所知的也隻有這些了,周洧确實還活着。”欲風特此前來告訴她。
欲風知道楚懷汐一直都有一個被封閉藏匿在心底的身影,即便她對他閉口不提,硬生生地将他的身影拖拽出自己的腦海。
得此消息的楚懷汐,臉上的表情并沒有什麼變動,她擡眼看向欲風,聲音淡淡:“知道了,還有别的事嗎?”
欲風心中咯噔一下,她這是真的放下了麼?自從知州府的事情發生後,公主好像變得連他自己都快不認識了。
行軍途中,柳詩易被歹人抓去,借此來威脅楚懷迪收兵退出城外。
一夜之間,楚懷汐一人,一劍便救出了柳詩易,屠殺了歹人的老窩,順帶着一把火,讓他們屍骨無存。
“這是阿月姐按例,叫我帶給你的藥,然後便沒什麼了。”欲風将一大包待熬煮的藥放在她身旁的石墩上。
楚懷汐點點頭:“天色不早了,欲風你先回金面門吧,太晚的話說不定會遇上敵襲。”
“好吧。”欲風一步三回頭地看着她,生怕自己錯過楚懷汐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
完蛋了,現在公主病得連喜怒都沒了,得快些去告訴阿月姐。
天邊金烏要飛走了般,一片霞光留在天際,流光溢彩,片刻雲朵消散,應了那句,杳杳雲歸兮。
楚懷汐看向那最後一縷金光,嘴裡呢喃着:“假死換身,他……倒是聰明。”
她的心頭一酸,尚有百味,不知是慶幸他還活着,還是怨恨他放棄了自己。
他曾說的那句不想有遺憾,楚懷汐倒想問問他,實現了嗎?
“杳杳,再發什麼呆呢?”楚懷迪走到她的身前,擋住了落下的日光。
“哥哥,他沒死。”楚懷汐散下的發絲,鈎到耳後,聲音依舊沒有太大起伏。
楚懷迪其實知道的要比楚懷汐早些。
“嗯,聽說他還成了整個蠻部的英雄。”楚懷迪在她旁邊坐下,安撫道,“哥哥知道你聽聞他的死訊,便心灰意冷,對他閉口不提,現在他回來了,相信你們倆人不久後就能相見了。”
迎面而來的冷風卷起地上粗粝的沙,刮過她的臉龐,莫名的刺痛感逐漸被放大。
“哥哥,你說錯了。”楚懷汐垂下眸,眼神空洞。
她擡起手拍了自己的衣裙,将衣擺上吹來的沙土拍了下去。
“他不會回來。”楚懷汐聲音一頓,鮮少地透露出自己的情緒。
她知道周洧還活着的時候,心中其實更多的是欣喜慶幸,可又一想,都已經這麼久了,他卻沒有再來找過自己一次。
周洧肯定認為自己已經忘了他,不過她還真是羨慕周洧言出必從的本事。
“什麼意思?”楚懷迪知道她話裡有話,不解發問。
“不可能再見的,我與他之間的情分已經徹底斷了。”話說到這兒,楚懷汐仰頭望着空中的星月,眼眶閃過一絲怅然,“且不說他騙了我們所有人……”
淚花積攢在眼中,楚懷汐聲音帶着幾分哽咽:“周洧在未來的計劃中,根本沒有我,所以……我也不會回頭去看他。”
楚懷迪根本不知道他們二人之間發生了什麼,這樣看來,想必是周洧對自己的妹妹洧幹了什麼不義之事,遂她才說出這種嚴重的話。
楚懷迪心疼地摟着她的肩膀,楚懷汐順其自然地靠在他的肩上。
“好不回頭,杳杳,哥哥雖然不知你經曆了些什麼,但隻要你還能往前走,哥哥便為你一路披荊斬棘。”
楚懷汐抿着嘴唇,肩膀微微顫抖,黑暗之中,一顆晶瑩的淚珠,從她臉上滑過,落在她同為墨色的衣衫上。
……
“杳杳,快回去用膳吧,祈兒都等不及了,你皇兄說一定要等你一起。”柳詩易站在營帳旁,一盞暖黃色的光傾瀉而下,落在她的身上,顯得格外柔和,她伸手招呼着往這邊走來的兩人。
“來了!小皇嫂!”楚懷汐也向她揮手,打趣道。
楚懷迪側身看了眼楚懷汐,語氣有幾分不易被人察覺的羞赧:“喂,别瞎叫。”
“哦。”
楚懷汐說罷,便大步朝柳詩易走去。
“走吧,進去吃飯。”
……
柳詩易到鹿門關沒幾天,楚懷迪便問過她,氣消了,她要不要回去,,那時柳詩易搖搖頭,雖然内心還是有些不舍,但如果回去了,自己的日子便是那一眼望到頭的囚籠。
楚懷迪雖不相信柳詩易是别有目的跟他到此,卻為了眼前的将士,不得不對她有所調查。
結果如他所想的一般,她與柳家沒有交集,調查中,楚懷迪發現柳丞相派人要抓回她,便順手解決了。
此後,柳詩易便也逐漸察覺到這倆兄妹的身份不簡單。
問過他身邊的人後,柳詩易才知道楚懷迪是南瑞太子,她不是傻子,楚懷迪求自己讓他留在丞相府,讨自己的歡心,為的便是利用自己,獲取父親所知的信息。
當天柳詩易便找來楚懷迪質問,楚懷迪本就怕她一時間難以接受,所以打算過些時日在告訴自己的身份。
可他看到柳詩易悲痛欲絕的模樣,楚懷迪不忍,最終還是将自己來到晉北的事全盤托出。
柳詩易聽後,雖理解他這樣做的原因,但他終究是騙了自己,利用了自己。
一番争吵過後,她給楚懷迪留下了五個字,“送我回去吧。”
楚懷迪此刻才真正地清楚了自己的心,他以身入局,卻也栽進局中,深陷不已。
馬匹已經準備,可楚懷迪卻臨場變卦,将柳詩易拽回屋中。
他說“我道歉,是我騙你在先,可晉北皇帝欺人太甚,将我南瑞子民視作蝼蟻,打壓淩辱,我隻想懷給他們原本應有的生活。
但在那之後,我發現自己早已深陷其中,即便可以借桓甯之手,弄垮柳家,但我不想看你因此傷心,便也沒有去做,如今的晉北對你來說是一場劫,我不想你回去受苦。”
“你别說了!”柳詩易怕自己會改變好不容易下定離開的決心。
“我知道你不喜被困于圍牆中,便教你學會反抗,希望以後能活得舒心些,但現在看來我隻是給你徒增煩惱罷了,柳詩易我一直都會是你的阿迪,你可否再給我一次機會,留下好嗎。”
柳詩易被他按在懷中,掙脫了力氣,也随着他的這番話逐漸變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