縷縷白線空中繞,柱上香灰欲欲墜。
雪檀香以燃盡半柱,楚懷汐單手已經自己上好了藥,一隻手不方便包紮,她擡手向周洧伸去。
“多謝。”她率先道謝,清脆的聲色傳入周洧耳畔,打斷了他的思考。
他驚醒一瞬,側過身後又再次進入了自己的世界,無意識地纏着手中紗布,兩個結交疊相系,形成了個死結。
楚懷汐盯着他手上的動作,眉頭微微蹙起,似有不解,心中泛起嘀咕:他們系的結怎麼都這麼難看啊。
死結系完,楚懷汐馬上伸回手,将結上多出的紗布塞進去,整理平整看起來順眼些。
周洧遷思熟慮後說出他下一步的計劃:“南瑞如今雖被穆王管轄,但朝中部分大臣們并未俯首稱臣,隻是虛于表面,暗中好像有人将他們聯合起來,我打探到以金丞相為首的衆大臣再與夷部的掌權族群,鮮族接觸。”
亡國後這是楚懷汐第一次聽到有關南瑞的事,盡管情緒有些激動但也有條不紊的說清南瑞與夷部的過往。
幾十年前,南瑞這個國家剛剛成立,還未開采出礦石實力較為薄弱,東方的夷部見縫插針,打算一舉收複南瑞,不曾想南瑞早有防備,在鮮族攻入城門後,卻發現城中空無一人,隻剩下那些落了塵灰的房屋,鮮族首領懷疑之際,被南瑞大軍盡數包圍,因此鮮族首領當場寫下血契,日後如有需夷部幫襯之際,憑借血契,定萬所不辭。
此事被曆代皇帝口口相傳,血契被放在皇帝寝宮的密道中,皇兄中毒,敵人虎視眈眈,而皇弟年紀尚輕,皇家隻剩她一人能頂起大梁,南瑞皇帝也是那時告知于她,但她也不知曉那血契到底是何模樣。
這讓周洧甚是意外,南瑞與鮮族還有這種交情,如此來看他的計劃也更容易了些。
“你與我同在晉北刺探敵情,還需一可靠之人,遊走于官場拉攏持有兵權的人,再加上你所說的血契,有了鮮族的幫襯,與晉北一戰極為吃力,可奪回南瑞卻大有可能。”周洧扣着桌面,緩緩而道。
楚懷汐眼眸低垂閃過一絲落寞,她無奈笑笑,自嘲般:“我不知道,還有誰了。”
“雖二位殿下生死不明,但屍首尚未找到,便有生還的可能。”周洧吐出的雖為安慰話語,但語調僵硬,令人感受不到暖心。
楚懷汐猜想他幫自己的原因:“你是想待南瑞複國之後,扶持蠱族,重新執掌蠻部?”
周洧搖了搖頭,聲音沉着冷靜,卻又聽出他的不甘:“我隻要蠱族堂堂正正地立于衆族間。”
南瑞尚未亡國之時,與晉北同屬中原地帶,而其餘部分的少數族群,星羅棋布居于四周,大體分為四個部族,各個部族都由一實力龐大的少數民族掌權。
東方的夷部由鮮族掌權,南方的蠻部由蠱族掌權,西方的戎部由藏緬族掌權,北方的狄部由蒙族掌權。
蠱術的興起不僅為他們帶來了強盛,也受到了衆族群的排擠。比起扶持弱小的族群,來壯大自己的實力,他們更會聯合抵制一強勁的族群,給予自己強大的機會。
……
日晷上的陰影溶于昨日的黑夜,随着風雨傾襲,無人在意,怕是閑着無聊獨自轉了一圈,第二日便又回到原地,循環往複。
周洧動作極快,今日晌午她便搬入南院的一間廂房,雖比不上他的氣派,卻也比通鋪好上太多。
當日下午,她用了周洧帶給她的發物散,指尖沾上潤濕的粉末,在一側的下颌處塗抹,半炷香的時間,細小鮮紅的疹子爬上下颌,外表看起來甚是可怖,可卻并不像真正的疹子般痛癢難耐。
楚懷汐耳邊挂上素白的面紗,來到劉娘子的房外。
“呦,汐丫頭今兒個怎麼戴上了面紗?”劉娘子從屋中走出,又将門縫拉得更大些,招呼着楚懷汐進來。
楚懷汐将面紗掀開一角,露出最為密集的那處疹子,極為惋惜:“不了,劉娘子,今早我一照鏡子才發現臉上長了許多紅疹子,可能是昨夜誤食了什麼發物。”
劉娘子探頭瞅了一眼那紅疹,尋常女子臉上起了紅疹,心中都不好受,更何況是長在那樣一張花顔月貌的臉上,任誰都會覺得那紅疹别扭極了,就像一口氣堵在了胸口不上不下,悶悶的。
她語氣關切:“這可不得了,你先休息一天吧,下午找府醫看看,開些藥,女子天生喜美,可别留下了疤痕。”
“謝過劉娘子,去瞧過府醫後,今日我便不出屋了,以免再吓到他人。”楚懷汐擡手隔着面紗向紅疹處摸去,眼底盡是自責。
她乖乖地回了自己的屋子,将被子掀開裡面放上枕頭,又撂下蓮青色的紗帳,紗帳并不想其他顔色那麼透亮,遠遠隻能看到一團黑影,辨不清裡面是人還是其他,她又于床榻邊熏了一炷安神香,打着旋兒的煙霧透過紗帳,散入塌上。
那日周洧已經将侍衛交替的時間,以及不易被發現的路徑告訴了楚懷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