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婉一滞,卻見謝允申了個懶腰,大步行在前頭。他的身前,是一處小橋映月,一盞紅燈微閃。
“楚先生,這些事情你想管便管,不想管,那就由我來。”謝允回眸道,他的臉側過光,竟耀眼起來,“畢竟,你可是還有更要緊的去忙呢!”
楚婉挪過眼,輕聲道:“什麼要緊事?”
聞聲,謝允神秘一笑,從囊袋裡抽出一張信紙來,“看看?”
楚婉伸手接過,這是一個政府公告,語言直白。她一目十行,快眼掃過,越看嘴角越是勾起。
看到末尾,楚婉壓中心中想要跳起來的雀躍,驚喜道:“當真?”
“真得不能再真了,我的楚先生。”謝允笑道:“這是我阿姐令人快馬加鞭從京城送來的,她深知我為女子從官事業費心十二年。聖上稍一松口,便趕忙叫人傳了來。”
“那這可是天大的喜訊!”楚婉舉着信紙,樂得險些不知天地了,“那我可得告訴阿雅要好生準備,好在明年再摘個解元回來!”
方才她還在感歎女子入官實在是難,這下,聖上的诏令便下來了。開放了女子鄉試,并在正式院鄉考試次年舉行,也就是明年!
明年,她正要帶着學生們去京城參考,也正好是女子鄉試開始的時刻。屆時,楊郎和溫雅齊下,那不要拿個雙喜臨門了!
楚婉光是想着便要樂暈了。正樂呵着,她便聽到謝允的聲音悠悠揚起:“楚先生,我給你帶了這麼好的消息,你可有什麼要回報我的?”
楚婉一聽,這才即刻想起來這些時日多受謝允照顧,也确實要回個禮,感謝感謝的。
她剛要将手伸進袖口,便又聽見謝允低聲道:“我也不是什麼小氣的人,隻要……”
他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袖口:“隻要楚先生陪我過個中秋便好。”
楚婉手指一頓。
“陪你過個中秋?”楚婉雙手背起,嫣然一笑道:“謝将軍,難道我們現在,不算一同過節嘛。”
謝允扯袖子的手一頓,有些尴尬道:“這不是,怕你不同意嘛。”
他急忙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楚先生請!”
楚婉歪了歪頭,笑道:“懷化大将軍正三品官,竟也對我這個無名小卒鞠躬?”
謝允沒有答話,看着前面一個賣燈籠的鋪子,便指給楚婉看道:“上次中秋離别得緊,沒來得及放一盞燈。如今遇上了,不如放一盞?”
楚婉笑着點頭。
兩人不約而同,一齊選了青色的燈籠。
待寫好祈願,才紛紛随衆人一齊,将燈籠放飛。
明月之下,幾盞燈輕輕搖曳,伴盤左右。
楚婉望了望,目光不移,隻是輕道:“謝将軍,若有機會,明年中秋,我們也一同過吧。”
謝允笑着說好。
兩人又行了一會兒,便一齊尋了個人少的高處坐下,看着下方的燈花升起,小舟遮月,還有幾處搭着台子,正上演着嫦娥奔月的戲來。
清風拂過,有些微涼。楚婉便這般仰着下颚,輕輕受着。
忽地,她睜了睜眼,“謝将軍,你那隻鷹呢?”
“楚先生,你同意與我過節,不會是為了那隻鷹吧?”謝允嗤笑一聲,“放了,每五年放生一次,這是當初與它的約定。”
楚婉聽到“約定”二字,眼眸一亮,也不管前半句玩笑的話,歎道:“原來,與鷹之間也有約定呀。”
“嗯。”謝允應了一聲,稍稍靠在一旁的樹上,“說來,這五年我一直候在京城,沒能再去訓一隻鷹來。若有時間出城,我定然給你弄一隻來。”
楚婉笑道:“那便等着謝将軍的好消息了。”
經過這幾年的相處,楚婉發覺,謝允這個人言出必行,不論再小的事情都能記在心底。在某些方面,倒是與她相似。
她輕聲道:“對了謝将軍,我是不是還沒告訴過你,我明日便要啟程了?”
這話方落,楚婉便覺身邊人的身形頓了頓,過了一會兒,才聽見他的聲音:“天下無不散之宴席。”
他扭過頭來,一雙眸子迎着光,認真道:“楚先生,和你相處的時日,我很歡喜。”
楚婉怔了怔:“我也是。”
說着,她從袖口拿出一柄木梳來:“來得匆忙,我也不知你喜歡什麼。上回聽阿爾肯說你會紮小辮,這木梳便送給你,當作是小狸貓的聘禮。”
聽到後半句,謝允故做傷心道:“所以,竟然不是因為想送我而送我嘛。”
“你真會貧。”楚婉笑着,笑了一會兒,便斂了神色,鄭重道:“那謝将軍,明年中秋,我們再見。”
謝允也正色起來:“一路珍重。”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