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就說他沒見過世面,家中賣藝嘛!”外頭一片喧嚣,裡頭一片寂靜。
張永思此刻正頂着一張紫紅的臉,一手拿着白巾,一手擦着傷口,氣鼓鼓地大喊。
謝允不說話了,他看着張永思,目光淡淡的,安靜了許久,才拍了拍衣角,出門了。行至門口時,他忽然回頭,聲音卻出奇的冷:“如果有些東西你沒有親身經曆過,就不要随意貶低他人。”
話音剛落,謝允便關上了門。
他的面目之冷,是楚婉從未瞧見過的,哪怕是剿匪那次,謝允的臉上從沒像這樣冰冷至極,毫無神色。
但是,楚婉知道,他已經在隐忍了。看在她的面子上,他才沒有為難張永思,哪怕是憤怒到這種地步。
謝允此刻出了門,正撞上燈會散場的時刻。商販紛紛撤了攤子,街道也一條條黑了起來。他站在無窮昏暗之前,一時間竟不知天地,不知去向。
良久,昏暗的天地才亮了起來,一個木門展開的吱呀聲悠悠傳來。
謝允回眸,正見楚婉一手持花燈,一手提着兩包甜點,一路小跑過來。
“我見天色不早了,便提燈出來。”說着,楚婉将一包甜點遞給謝允,“别生氣了,我回頭定會好好教訓張永思的。先吃點東西,尋阿爾肯才是要緊事。”
将東西遞出去,楚婉便極快尋了個人問話:“姑娘!可否見過一位身着紅色胡服的小郎君呀?”
聞聲,那姑娘眼眸一亮,剛搬起來的花都放了回去,“見過見過!那小郎君生得可俊,可惜有點瘋癫,朝荔枝林去了。”
楚婉心中一喜,“多謝姑娘。”說着,她還順道将姑娘的花全搬到了推車上,随即向謝允招手道:“這邊!”
謝允瞬時眼睛都瞪大了,一邊快速趕着路,一邊問道:“這是什麼玄學麼?為何你一問便能問到?”
楚婉嫣然一笑,“看來有些事情謝将軍還是不了解的。像阿爾肯那樣的俊俏小郎君,行在哪都是姑娘們狂熱注意的對象。尋她們問準是沒錯。”
謝允點點頭,“看來門門都有訣竅。”
兩人說着,很快便到了荔枝林中。
這林子枝繁葉茂,矮叢縱深,唯有果農踩出來的一條小道。
楚婉這下犯了難了,“這該怎麼尋?”
就在楚婉剛要喚系統時,謝允忽地開口道:“我應該知道他去哪了。”
阿爾肯向來喜高,老是喜歡爬到屋頂或者是高樹上,還總是與鷹打成一團,有時候謝允都要懷疑阿爾肯上輩子是不是隻鷹了。
說着,二人便往林中高處尋去。
這地域生在江心之中,也沒有太高的地方,兩人極快便尋到了地方。隻是這裡除卻環繞樹周的幾階土蹬,連隻鳥雀都沒有,更何況那麼大個人呢。
楚婉剛要犯愁,便見謝允擡頭望向一個地方。
她順着目光望過去,發現枝葉和荔枝中垂下一塊鮮紅的衣料,再細看,便瞧見了蹲在上面睡着了的阿爾肯。
“有點像隻小猴子。”楚婉戳了戳謝允的胳膊。
“那我去把小猴子弄下來。”說着,他退後幾步,一段助跑踏上樹幹,再輕松一躍,穩穩落在樹上。他伸手,直接拎起阿爾肯的後領跳了下來。見阿爾肯沒醒,他還貼心地按着阿爾肯的肩搖了起來。
楚婉看着直搖頭,她本以為會來一場浪漫的擁抱來着。
阿爾肯松松散散地睜開眼,一雙眸子泛着鮮紅,細瞧,他的臉頰上還留有兩道淚痕。
楚婉行了過去,将手中另一包甜點拿了出來,正要遞給阿爾肯,便被一雙臂膀籠住了。
楚婉一怔,謝允也一怔。
懷中人似乎仍在迷糊狀态,将頭埋入她的懷裡,低聲哭道:“娘……”
楚婉愣了愣,看着都有她高的小郎君埋在懷裡哭,瞬時有些無奈了。她輕輕拍着阿爾肯的背,柔聲道:“乖,娘在。”
好不容易将懷中人哄好後,楚婉有些心累地擡眸,卻剛好瞥見了臉黑得不能再黑的謝允。
楚婉汗顔:“謝将軍,總不能你也要哄吧?”
謝允皮笑肉不笑道:“哪能呢。”說着,他一把将阿爾肯拎起來扛在肩上,一言不發地走了。
楚婉愣了愣,“謝将軍?”
謝允有些期待地轉身。
楚婉指了指另一個方向:“走錯了,是這邊。”
“……”
這次,是楚婉和謝允走過的最冷的路。平日裡兩人都是叽叽喳喳比書上的鳥雀還要煩惱,此刻直到行至客棧都是一路無言。
見謝允這神态,楚婉還以為謝允因為阿爾肯的事和她鬧混呢,但又想想謝允不是這樣的人,于是楚婉便也順着謝允的心意,徑直走上樓,直到快開了房門,忽然聽到謝允喚了她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