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邊正落着綿綿細雨,滴落在江面上,将水中紅霞綠柳碎了個幹淨,如同百魚齊躍掀起無數細小漣漪。
一隻小舟搖搖晃晃駛入連縣鎮内。街上漁夫舟人們都紛紛披着蓑衣栓了船,橋上不少賣花兒女也随意在街頭尋了把傘,便往家中跑。
楚婉望了片刻,旋即持傘徐步登岸,順沿江路數百步遂止。頂上雨水愈落愈多,無數細小雨滴順着她的腕子落入衣袍,逐漸浸濕衣角,一雙老虎繡鞋也好似能滴出水來。
楚婉微微歎息,擡眸睨了身側客家牌匾一眼,于是收了傘,推開門扉。
熱氣迎面襲來,吹飛了她兩鬓的碎發,露出其潋滟含情的雙目。
客棧人并不多,隻有依稀三四桌的樣子,皆是些穿着騎射勞作衣服、身形碩壯的男子,唯一不同的,當是窗邊角落裡,那位玄衣男子。
楚婉順勢望去,隻見這玄衣男子氣質不凡,棱角分明,生了一雙深邃黑眸。此刻,他正邊抿着茶水邊看着卷軸,舉止間都顯出一種運籌帷幄的氣概。
那男子見楚婉望過來,也向她微笑颔首。
楚婉回應,便随意找了個靠窗的位置,招呼小二上了點茶水,默默聽着窗外淅淅雨聲。
不知為何,楚婉隻是這麼坐着,便覺時不時有目光落在她身上,但當她回望時,那抹目光便又消失了。
正當她奇怪着,耳畔忽然響起一個聲音:
【婉姑娘,查到了。那狼女原本随母來此地探親的,不料被山中土匪看中捉去做童養媳。她不願,費勁偷跑出來,卻在山間遭遇滑坡,磕壞了腦袋,後來便被土匪抛棄遇到狼群,此後便随狼群生活了。但土匪卻還是尋到了與狼群走失的她,幹脆把她當成畜生養了起來,受氣時,便對她又打又罵。】
“竟是如此可憐之人。”楚婉心頭一顫,眸中閃過一抹惆怅,輕聲歎息道:“可有法子能幫她?”
【目前無法,她已經沒有人的思緒了。】
楚婉頓了頓,并未發話。
外面雨水落得更厲害了,噼裡啪啦打在打在窗戶上。還有不少順着大開的那扇窗飄進來,浸濕了地面。
楚婉擡眸望了望窗,又望了望無所作為的店家小二,眉頭不由得擰起。
“這位公子是趕路來此的嗎?”一個正吃着酒的男子向楚婉打了聲招呼。
楚婉微微蹙眉,心中雖是疑惑,但還是笑道:“對,行得水路,恰好趕上大雨,便來此地歇歇腳。”
那男子颔首,便不再說話,楚婉卻起了疑慮,揚聲問道:“這是發生何事了?”
豈不料那男子卻不答她話了:“無礙,不過問問。”
話雖這麼說,但楚婉的疑慮更大了,心中不由得猜測:“難不成是此客棧被哪家貴公子包場,不讓她進了?”
但這麼想,也是沒理。若是包場,直接與她明講即刻,她又不是那般不講理之人。
楚婉正疑惑着,少傾,在猛烈雨聲中摻雜起奇怪尖叫聲,紙窗驟然被破開,一個女孩四肢着地,露出尖銳的獠牙,直奔楚婉!
是狼女!
楚婉心頭一震,極速将凳子搬起攔在身前。預想的重量并未襲來,反而是鐵器相撞的聲音傳入耳側。
楚婉定睛一看,竟發覺方才與她談話的男子正手持彎刀,攔在她的身前。而方才的聲音,正是彎刀與狼女指甲相撞的聲音。
這狼女見未能得手,便大吼兩聲,剛要順着窗戶逃走,卻發現周圍都圍了一轉人。
此刻這些身形碩大的男子們各個手持兵刃,劍指狼女。狼女被他們牢牢圍在其中,嘗試幾次,也未能攻出去。
楚婉退至角落,手中還拿着凳子自保。
這些男子對兵刃的使用程度,倒不像街頭賣豬肉的趙老二,像是經過正經訓練的士兵。
若真的是正規士兵的話,那哪能這麼多來捉一個狼女?莫非這地方,有别的東西?
這想法一出,楚婉心頭都驚了一下。她默默将自己藏得更小些,手指不由得握緊了凳腳。
狼女見沖圍不成,全身乍起,仰天長嘯。室外雨聲似乎都凝固了一瞬,緊接着,便是滿天厮殺聲沖破屋瓦。
一群手持巨刀、臉有刀疤的漢子們從窗戶一躍而下,将屋内人圍得水洩不通!
竟是土匪!
楚婉頓時生無可戀了。方才逃婚,這下又遭了土匪。
見救兵來了,狼女一躍跳過包圍圈,剛要上前邀功,卻被為首的那個土匪一腳踹了回來。
楚婉急忙接住她,又怕她反咬自己一口,幹脆治住那狼女的雙手,惡狠狠地盯着為首的土匪。
那土匪頭子四周掃視了一圈,目光落在了脖子上被土匪小弟架滿鈍刀的玄衣男子身上。
土匪頭子揚笑走來,示意小弟撤下他脖子上的兵刃,旋即拽住玄衣男子的衣領,譏笑道:“不過是為了一個畜生就這樣大動幹戈,張大人,你可真是蠢到家了。”
那張大人眼神絲毫不懼,反諷道:“畜生?看來你的眼神也要好好治治了,我為你推薦名醫可好?”
土匪頭子神色驟變,他陡然擡手,一拳将張大人的頭錘至地裡。
“大人!”
土匪頭子輕笑一聲,掄了掄拳,揚聲道:“帶回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