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霞方才染起,天邊便傳出轟鳴聲響,一陣一陣,似是震得屋瓦破碎,令人發指。
轟然間,大雨傾盆而下,雨水重重拍打在門窗上,發出嗡嗡巨響。
房内少女正着紅妝,頭戴四钗瑪瑙寶簪,額貼殷紅桃花花钿,耳着銀月吊铒,身披正紅色大袖嫁衣,手環七角鈴铛環,每行一步,皆有清脆鈴聲伴其身側。
丫頭們為其着好了衣衫,便紛紛垂眸退下,随後便有丫頭雙手将東西呈上,輕聲喚道:“楚姑娘,這是夫人送來的輕羅扇。”
楚婉眼眸輕瞥,應聲接過,隻見這扇面做得精巧,繡有海棠鑲邊,一鳳一凰遊離扇中,華貴但卻不顯雍容。
隻可惜,并不是她的喜好。
見楚婉并未有舉動,丫頭們輕聲提醒道:“姑娘,該登船了。”
楚婉垂眸輕睨,面上清冷鎮定,眉心卻突突直跳。她沉默半響,心中忽道:“系統,開始吧。”
一個聲音瞬時響在她的耳側:
【好的。】
楚婉故作輕松将扇子擱置桌面,向丫頭們喚道:“你們先出去候着吧,我一會來。”
丫頭們應了一聲,紛紛出門。楚婉擡眸望了一眼,見都走遠了後,才默默行至床邊,緩緩抽出床下暗藏的閣子。
床沿咔嚓一聲,在靜默的房内顯得無比刺耳。
不出意外,屋外丫頭聲音傳了來:
“楚姑娘,發生何事了?”
一聲呼喚,頓住了楚婉腳步。她心中狂跳,寒毛乍起,一滴冷汗順着她的脖頸滑入衣袍,又跌落地上。
“無礙,落了支筆。”楚婉強壓心驚,前額浸濕,見外無人進屋,她的心稍稍放下,旋即悄然踏至牆邊,輕輕一推。
側邊牆壁忽然翻轉,層層石壁中露出一條陰暗冗長的道路。
楚婉提上準備好的油燈,背上包裹,便頭也不回地鑽進了道路。
系統的聲音再次在耳側響起:
【婉姑娘,沿其行百步,右行,蹬石矶……】
楚婉先是慢走,後來越走越快,行至最後,她竟是不管不顧瘋跑出來。
一絲亮光從洞口斜射過來,天邊竟然早早停了雨,一抹靓麗的紅霞吻着朦胧山谷。
她逃出來了。
楚婉大腦還是愣愣的,看着一片空無山林,她嘴角止不住得上揚,口鼻不斷酸澀,兩行清淚一湧而出。
自從爹娘發現她偷讀詩書後,便将她成日關在閨房裡。整整四年,她的所有詩書都被換成胭脂水粉,所有筆墨都被換成濃膩的熏香。
她在這房内被逼繡着一針又一針的香囊、帕子,被各種女德書籍洗了又洗,灌了又灌。正當她徹底要絕望妥協的時刻,系統出現了。
這個人藏在她的體内,與她講述着與外界大相徑庭的故事。系統告訴她,有一個地方,女子也可以讀書,女子也能登上朝堂。
于是,楚婉逐漸燃起鬥志,她暗自打探,暗自規劃,在心中尋到這條走了兩年的離家之路。
出了洞口,她快速将嫁衣收起,換上一身幹練的青衫男衣,随後将發髻拆散,随意綁了個低馬尾。待一切工作做好,她便輕聲喚道:“系統,接下來往哪裡走?”
【右行七裡上鎮。婉姑娘,已有數十人進入密道,請快速出發。】
楚婉颔首,她背起包裹,便一路向右狂奔。
山間雜草橫生,荊棘遍地,手臂新傷添舊傷血流不止,但楚婉依舊不敢放下速度。
紅暈逐漸散去,山間陷入一片昏暗。楚婉看不清路,但又怕點燈會引來猛獸,不由得放慢了速度。
就在她走了片刻,忽然覺得天邊有什麼東西飛馳而去,一聲長嘯響徹山谷。楚婉頓住腳步,不由得身子一顫,想要将自己藏在叢林中。
【婉姑娘不必害怕。方圓幾裡尚未有猛獸出沒,可以點燈。】
聽了這話,楚婉便拿出油燈,剛走兩步,才發現裙角竟沾滿了鮮血。她提高油燈,才發覺自己竟然落進了一片荊棘林中。
夜風吹得涼,楚婉腿腳微涼,一時間竟也沒發覺疼痛。
她小心翼翼地挪開腿,不知是不是心中作用,這下看見了傷口,每動一下,都帶着一陣劇烈的疼痛。
眼見時間越耗越久,楚婉一咬牙,快速撕掉裙角,将腿包起來,再折下一根木棍,一邊除去荊棘,一邊将腳慢慢挪了出來。
“系統,走了多遠?”
【三裡。】
夜間山裡比她想得要難走許多,但好在她有系統指路,沒有碰上其他什麼東西。
楚婉輕輕歎息,她的這條腿疼得厲害,應該傷得不輕,得找地方處理一下。
“可有地方能歇息?”楚婉問道。
【向前三百步有一處石洞。】
楚婉便順着尋了過去。這石洞看起來是豪豬的洞穴,隻是有一半已經破了,應該已經廢棄。
楚婉檢查了一下,随後将身邊一些野草割掉堆在洞口遮掩。做完這些,楚婉又去拾了些木柴生火。待一切都做好後,她才坐下,檢查自己的傷口。
她的小腿部已經被荊棘刺得全是血痕,汩汩向外滲着血。楚婉翻開包裹裡的金瘡藥,一咬牙便撒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