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方林以為周放是正在屋裡休息，點了點頭，催促他：“行，那你快去吧。我們倆就先回家了。”

“還不行。”周放忙不疊地說。

許方林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還有什麼事？”

“我剛才送貨回來遇到李老頭了。”周放解釋道，“他讓我送貨的時候順帶着你一起去。他想給他兒子寫信。”

“好吧。”

李老頭年紀大了，就隻有一個兒子，現在正在外面當兵，幾年都沒回來了，心裡肯定想。

而且李家的小子可是良家莊的驕傲，許方林不可能推脫。

于是他想了想，對周放說：“這樣吧，你就不用去了。不就一袋飼料嗎，我弄過去就行。”

良家莊不重視教育，好多年輕人都是隻糊弄着上個小學，拼音都認不全。許方林倒是想盡辦法把初中讀完了，寫封信不在話下。

“謝謝老闆！”周放高興道。

本來他早就能送完所有貨回家了，偏偏這個事多的李老頭一定要找他們許老闆。許方林去鎮上送貨了，他聯系不上，隻能在廠裡等了很久。

趙毅這時候問：“那我還等你回來做飯嗎？”

“你别管我了，自己吃什麼就簡單做一些吧。”許方林剛才就想和趙毅這麼說，隻是被周放打斷了，“我得回家和我弟一起。”

“行。”

雖然幹脆的答應了，但趙毅總覺得自己兄弟跟成家了似的。

接着，許方林還補充：“之後幾天你也自己解決吧。如果不想在廠裡開火，就先回家吃。”

安排好這些，他灌了兩口涼白開解渴，便去院子裡推車了。

因為隻有一袋，所以他直接把飼料搬到了獨輪小推車上，輕車熟路的提起車把，往李老頭家走去。

李老頭的家是在村子邊自己搭了一個小屋，周圍沒有什麼人戶，算是比較偏僻的。許方林去的時候，李老頭早早就在路口等着他，昏黃的路燈映射出他佝偻的背影，看起來很是孤單。

“李大爺！”許方林莫名其妙有點心酸，喊了他一聲。

“太好了，方林你可來了。”李大爺憨厚的笑了笑，“真是麻煩你了，我想給我們家虎子寫封信。”

“我聽周放說了，放心吧，沒問題。”

李大爺顫巍巍的朝他走過來，就要跟他搶着推車，許方林趕忙躲開：“我來推就好，您别幫倒忙哈。”

“哈哈哈，好吧。”李老頭知道許方林是擔心累着他。

倆人一起往前走，李老頭突然想起了什麼，問：“你和來找你玩的小兄弟相處的怎麼樣？”

“您見着他了？”許方林表情略微僵硬了一下。

“我在村口放牛，他找我問的路。”

“原來是這樣。”沒想到會這麼巧，他扯了扯嘴角，“我們挺好的。”

說完，他停下車子，幫李大爺把飼料扛到牛棚下面，而李大爺已經進屋，先拉開了電燈。

他是個講究人，屋子雖然破舊，但是卻很整潔，不像是村裡大多數獨居老人一樣在家裡堆放很多廢品。

堂屋正中間擺着一張高腳桌，年節時候會擺滿貢品用來祭祖，日常并不經常使用，平時都隻放些雜物。許方林見到李大爺已經在桌子上放了紙筆，于是便拉開椅子坐下。這椅子尺度也比一般的高一些，李老頭坐的時候得踮踮腳。也就是許方林個子高，坐滿了才剛好雙腿不憋屈。

他把信紙展開，平鋪在桌上，端起肩膀握住鋼筆，還作勢挽了挽袖子。

一套動作和他大老粗的樣子真有點格格不入。

“您說吧，怎麼寫。”許方林問。

說這話的時候，他心裡還閃過一個念頭，以後寫字的時候得弄個眼鏡帶一帶，更有氣質。

“嗯……我想想哈。”李老頭站到他旁邊，看着他寫，“我不擋光吧？”

“不擋。”許方林搖了搖頭。

“就寫……虎子，你寄的營養品我已收到，家中一切都好，苞米長得好，豬、牛也長得好，家裡的母雞都多下一個蛋了，莫要挂念……你在外如何，訓練還辛苦嗎，有沒有團結戰友，領導重用你嗎……如果領導能給你介紹個媳婦更就好了，爹盼着你早點成家……”

李老頭絮絮叨叨說了一堆家裡的事，一整頁信紙都用完了，許方林又把信紙反過來繼續寫。

“還有，麥乳精之類的營養品千萬别再買了，我一個老頭子吃不着，錢也别寄，你留着多給自己加餐些肉菜……千萬别難為自己。就寫到這裡吧，讓虎子也不用回信了，我在家裡好得很。”

他說完，許方林基本也寫完了，隻是最後一句不用回信他沒有寫進去，隻寫了“見字如面，勿念。”

最後，他又在信封上寫了地址和收信人，才擱筆。

“我直接幫你折好放到信封？”

“讓我先看看。”李老頭不識字，但還是拿起那張薄薄的信紙，對着光線的方向舉起來，眯着眼睛觀察。

他眉頭緊皺，沉默了半天之後，扭頭問許方林：“你這字寫得像狗爬一樣，虎子能看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