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蒙冤,擊登聞鼓上奏,皇帝必要上朝接見。
趙匡胤不再多言,匆匆去上朝,而擊鼓鳴冤者竟是花蕊夫人!
見她一身素服被召進朝堂,下拜于君前,面色冷豔凜然不可侵犯,趙匡胤疑惑道:“不知秦國公夫人有何冤屈,又要狀告何人?”
花蕊夫人冷然對道:“妾身狀告之人,怕皇上不敢審問!”
見她如此無禮,晉王趙光義厲喝道:“大膽,一個亡國俘虜竟敢如此無禮……”
趙匡胤皺着眉擡手制止,正色道:“大宋境内怕是沒有朕不敢審的犯人,夫人既然已經到了朕的面前,不妨有冤申冤,若所告屬實,朕自會替你做主!”
花蕊夫人仰起頭凝着他一字一句道:“回皇上的話,臣妾所告之人正是此刻坐在龍椅上的大宋天子,不知皇上可敢審問自己?”
一時之間朝堂嘩然,趙光義一巴掌差點抽到花蕊夫人臉上,被王審琦攔下。
兄弟多年,他看皇上的臉色也知道晉王此舉必定不得聖心。
“晉王,莫要輕舉妄動!”趙匡胤何等英雄,哪裡會縱容弟弟對弱女子動手,何況還是在朝堂上,片刻凝視着花蕊夫人問道:“朕所犯何罪,夫人可否明示?”
花蕊夫人又是一拜,朗聲道:“請問皇上,川蜀降宋已久,那川蜀的子民是不是亦是大宋子民?”
趙匡胤點頭道:“自然!”
“臣妾再請問皇上,宋将王全斌自入成都以後,縱容屬下燒殺搶掠強搶民女,是否也是得了皇上授意?”話音落,一雙罩着寒霜的眸子看向趙匡胤,接着道:“聽說皇上在命宋兵攻占川蜀之時,曾下令‘所得财帛就地瓜分’,若此事為真,那就是皇上你欺壓子民,皇上自以為該當何罪?”
不想這個亡國舊妃擊鼓鳴冤竟不是為了自己,而是遠在川蜀的子民,縱然出言不遜,可也不免教人佩服。
連趙匡胤也對她生出了幾分敬意,思忖道:“當初攻打川蜀之時,我大宋已很難發出軍饷,故而朕才以财帛之利激勵将士,可所取者乃是官衙之财,于尋常百姓則秋毫無犯。聽夫人的意思,可是将兵擾民?”
片刻之後殿上來了幾位川蜀舊民,狀告宋将王全斌軍隊入成都之後竟然劫掠了一城百姓,甚至濫殺無辜草菅人命。
趙匡胤隐忍怒氣,若當真劫掠一城,此事極易查清,諒這些百姓也不敢到禦前誣告大宋之名将。
聽完訴訟就命花蕊夫人帶着百姓先行退下,朝堂之上一片靜默。
半晌,趙匡胤眉眼輕擡冷冷道:“召王全斌、崔彥進入京,朕要聽聽他們有何話可說?”
下朝之後發現花蕊夫人竟然等在殿外,依舊是那副冷豔無俦的模樣,隻是眉眼似乎溫柔了些。
趙匡胤很是恭敬地上前道:“此事三五日之内大約得不出結果,還請夫人稍安勿躁!”
花蕊夫人輕搖首,張開手掌,“妾在房中撿到一枚指環,不知是否是皇上昨日落下的?”
見到失而複得之寶物,趙匡胤大喜,立時取過來戴在手上笑道:“朕還以為丢了,一個早上心神不甯,多謝夫人……”說完忽覺有些不對勁,詫異道:“朕的指環怎會落在夫人家中?”
花蕊夫人忍俊不禁,将昨日在酒樓醉酒後熟睡之事告知。
“原來是夫人仗義将朕帶回家中!”趙匡胤看着她微笑,竟有幾分羞赧。
“皇上這指環妾以前見過,”花蕊夫人突然道:“南唐的小周娘娘手上似乎戴着一個一模一樣的。”
是了,嘉敏的那些畫像上也畫有指環,一時之間趙匡胤不知該如何解釋。
而花蕊夫人顯然并不是想問他和嘉敏之間的關系,隻是旁敲側擊地道:“昨日皇後娘娘去府上接皇上之時,曾與臣妾說過一番話。原本皇上夫妻之間的事,臣妾不該妄言,隻是瞧着娘娘身體不大好,大約是常年郁結在心所緻,不知皇上是否有所察覺?”
“鶴兒身子不大好麼?”趙匡胤顯然并不知此事,這些年一直忙着征伐天下,對妻子疏于照顧,連相處的時日也很少,思來确有幾分對她不住,“多謝夫人提醒,朕以後會留意。”
“妾隻怕皇後娘娘要的不是一點點留意,而是一顆真心!”花蕊夫人言罷屈膝施禮,款款而去。
趙匡胤頗為驚詫地擡眼,隻覺這川蜀來的女子很是聰慧,也不知是否猜出了自己和嘉敏之間的關系。
而皇後那邊,畢竟做了多年夫妻,王鶴兒又将一腔柔情全部傾注在他身上,若說半點情分也不顧,怕是太過冷血。
思慮着不知不覺到了金泉宮外,王鶴兒似乎剛回來,滿臉倦容,搖搖晃晃的差點摔倒。
她果然是不大好麼?
趙匡胤上前将她扶好,見她面色慘白,連嘴唇也毫無血色,不免有些擔憂,問道:“是最近累到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