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路宋軍勢如破竹的同時,東路軍由甯江節度使劉廷讓并樞密承旨曹彬統領,自歸州起兵,連破松山、三會、巫山等蜀軍大營,溯江而上到達夔州。
此處有浮橋鎖江,蜀軍在橋上安置火器狙擊宋兵,倘若硬拼,必定死傷慘重。
好在趙匡胤早有對策,出征之前授以地圖,言明等大軍到達夔州,不能用水師來争戰,應先棄船登陸,變水軍為陸軍,沿江前去出其不意攻擊敵人,等敵人後退,再用戰船夾擊,如此必可破夔州。
劉廷讓取出地圖觀察片刻,即在距離鎖江三十裡處命士兵棄船登岸,先奪下浮橋,複又折返重新登舟,一舉攻破夔州,接着又連下萬、施、開、忠四州,蜀軍三峽防線全線潰敗。
而此時的王全斌大軍正與蜀軍統帥王昭遠對峙于劍門關,遠在汴京的趙匡胤計算着行程,與趙普等人讨論軍機,字字句句都好像親臨戰場:
“蜀道之險,劍門為首。此地無法正面進攻,需翻山越嶺,迂回到劍閣以南之青強,自背後突擊,方可取之!”
在前線指揮作戰的王全斌果然如他所料,派前鋒史彥德率軍前去青強。
王昭遠聽說宋軍繞到背後來了,立時引兵退守漢原坡,留偏将守關。
王全斌聽說蜀軍走了主帥,當下率領精銳意欲強奪劍門。駐守的蜀軍看着一路攀爬上來的宋兵,不知是不是吓傻了,竟無人抵抗,丢下武器狼狽逃竄。
有了之前兵不血刃奪葭萌關的經驗,宋軍也沒那麼驚訝了,占領劍門之後,又追去漢原坡大戰蜀國的主帥逃兵,蜀軍多戰死。
而後兩路大軍毫無阻礙地沖進了成都,僅僅六十六天,蜀主孟昶白玉牽羊獻國投降,而随着孟昶一起歸降大宋的還有他那位才貌雙全的寵妃花蕊夫人徐慧。
這時節蜀地陰雨綿綿,北上汴京途中路過劍閣,雨聲更大了些,淋着降車上的鈴铛,一股悲凄之意從心底生出,難以抑制。
花蕊夫人喃喃道:“昔者唐明皇奔逃蜀地,聞雨淋銮鈴,思念被缢死的楊貴妃,哀痛作曲,以《雨霖鈴》名之。彼時情景,大約與我等此刻相卻無幾。”說罷不自覺掩面哭泣。
曆來降國妃嫔不過是戰利品,到了汴京尚不知有何等困厄等着她。跟随着的宮女見她如此,竟也紛紛低頭哭泣。
宋軍聽的厭煩,王全斌策馬過來問道:“聽聞徐貴妃會作詩,左右無事,不如也作一首讓大夥都聽一聽,這才名豔名是真是假?”
花蕊夫人收斂了眼淚,冷着一張臉道:“妾身才疏學淺,不敢獻醜,不過也不敢敗了将軍的雅興,還請送上紙筆,妾領命作便是!”
王全斌打了個手勢,即有人奉上筆墨紙張。
花蕊夫人輕蹙眉,提筆不過一時半刻便已寫就,王全斌看罷驚愕不語。
“君王城上豎降旗,妾在深宮哪得知?十四萬人齊解甲,更無一個是男兒!”
汴京城中,初讀此詩的趙匡胤也自愕然不已,歎息道:“真是可惜了這花蕊夫人,滿腹才情卻嫁給孟昶這個草包,成了亡國妃嫔。”說着搖搖頭,陷入沉默。
此時此刻禁不住想到如若不久的将來,宋軍攻占南唐,那下一個被擄來汴京的妃嫔會不會就是嘉敏?
舊國妃嫔充作帝王後宮乃是常有之事,隻是不知嘉敏能否接受這樣的身份轉換。
想着難免心下苦澀,轉頭去取前些日子從金陵寄來的嘉敏的畫像,拿在手裡看了半晌,斜倚在卧榻上閉目睡去。
聽說畫這幅畫的時候,嘉敏正在柔儀殿跳新編的《綠腰舞》。
趙匡胤睡的不踏實,夢見嘉敏從畫裡走出來,在大宋的宮殿之中為他跳起了《綠腰舞》。
她原本穿碧色是極好看的,雲鬓花顔,羅帶翩翩,宛若一朵緩緩盛開的蓮花。
趙匡胤瞧的移不開眼,貼近時一把将她拉入懷中,拿自己的酒來喂她。
嘉敏嬌羞地垂眸,卻也巧笑着飲下,惬意地依偎在他懷裡,眼波如水幽幽道:“聽說趙哥哥把川蜀的花蕊夫人擄來了汴京?”
“這個……”趙匡胤不想她竟會問起此事,爽朗笑道:“川蜀滅國,遷王族來京師隻是慣例而已,她是孟昶的妃子,自然要跟來。”
嘉敏揶揄道:“花蕊夫人才貌雙全,你不是也折服于她的詩才麼?等她來了汴京,見到人以後,說不定還會忍不住納入後宮,對不對?”
趙匡胤立時感覺一陣頭疼,皺眉道:“你們這些女兒家,好像就見不得夫郎身邊有其他女子,天底下的美人那麼多,難道我還見一個收一個麼?那花蕊夫人的确不同凡響,不過我心裡想着的人始終隻有嘉敏一個啊!”
“也不羞,你是誰夫郎?”嘉敏面色酡紅,含羞帶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