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玉樓,聲漏頻促。
一夜绮夢令李煜有些疲累,他夢到了已仙逝兩年的娥皇。
縱然白花飛蝶、紫玉成煙,舊時情意猶在,隻是此刻他枕邊人換成了嘉敏。
嘉敏不似她姐姐,一直嬌嬌怯怯的,昨晚還在偷偷的哭……
李煜伸出手想去抱她,可嘉敏已經起床,坐在妝鏡前慢慢梳着頭,安靜的像一幅仕女圖。
天光微白,佳人獨坐未免有些寂寞。
片刻,李煜下床自背後抱住她,“嘉敏,你年紀尚輕,不必太在意宮中的規矩,若是累了,也不必這麼早就起身,有我在,不會有人說什麼的。我還是希望看到你以前的模樣,天真機敏,無憂無慮。”
嘉敏掙脫不得黛眉輕蹙小聲道:“太子該去上朝了吧,莫誤了時辰!”
察覺到她似有若無的躲閃,李煜想着大約還是不夠熟悉,點頭道:“我這便去,以後定會經常來你宮中,不會教你感覺受了冷落!”
嘉敏靜默不言,給他穿好衣裳,系上玉帶。
見她一直低眉垂首,李煜伸出手擡起她的下巴,側頭想要吻她,竟被閃避開。
李煜驚詫,卻也不想太過逼迫她,微笑着摸摸她的臉頰就離開了。
見他出了門,嘉敏才松一口氣,定了定神轉身朝秋芙房中去。
昨晚兩人合演了一場大戲,所幸未露出破綻,可秋芙卻受了罪,虛弱地躺在床上,見了她來,依舊一臉笑意坐起身,“小姐,是太子走了麼?”
嘉敏抱着她隻是點頭,半晌才道:“走了,秋芙,難為你了!”
秋芙眨眨眼,不待回話,陳抟老祖就來了,撚須道:“這李代桃僵之計也多虧有了秋芙姑娘,周二小姐才能脫身,的确是該好好感謝你!”
昨晚滅燭不許見光,也正是為了讓秋芙代替嘉敏侍寝。此計乃是陳抟老祖所出,秋芙未曾猶豫就答應下來,她自幼随母親逃難來到金陵,多虧周家收留才有活命的機會,再加上一直侍奉嘉敏,情誼深厚,能替嘉敏擋此劫難,亦是無怨無悔。
嘉敏喃喃道:“我隻怕一個‘謝’字太輕,不足以彌補秋芙所受的傷。”
秋芙搖頭笑道:“小姐,你當我是什麼金尊玉貴的身子麼?若非周家仁善,我的将來也不過是配一個不知人品如何的粗賤奴仆,而今侍奉的卻是文雅多情的太子,整個金陵城也不知道有多少名門閨秀想要這份福氣而不得,卻被我撿了便宜,你怎會覺得是我吃虧?”
此話雖說是為了寬慰嘉敏之心,卻也很實在。
陳抟老祖樂呵呵地道:“周二小姐,這就是你的不是了,秋芙姑娘對太子早已芳心暗許,你竟毫無察覺。若非老道推波助瀾,她這一腔心緒尚不知要到何時才能得到回應。”
“……”嘉敏愕然,見秋芙漲紅了臉,心下才有些會意。
以李煜之雅俊風流,愛慕他的女子成千上萬,隻不過嘉敏一直心有所屬,才不曾對其留意,若秋芙愛慕于他,倒也算是一件好事。
“若真如此,等将來找到機會,我求太子給你一個名分好不好?”嘉敏握住她的手,情辭懇切,似乎真的在想此事的可行性。
秋芙卻有些驚慌,搖頭道:“此事如若揭穿可是重罪,小姐你快打消這念頭!”
陳抟老祖呵呵笑道:“将來之事難說的緊,倒也未必沒有機會!”
這老神仙的話主仆二人還是有幾分相信的,不過秋芙自己倒是沒有太多奢望,幽幽道:“我隻願能夠保全小姐和趙公子,好讓他們早日破鏡重圓,莫再受這别離之苦。”
“說起趙公子……”陳抟老祖突然面帶憂色,“他此番北返,禍福難料,老道需前去助他一臂之力才是。周二小姐,你身邊有秋芙這等福星,不必擔憂接下來的事。如若當真有難解之困局,不妨試試這個!”
說罷拿出一個青瓷瓶子,“這是我向南漢的藥王婆婆求來的假死之藥,共有三粒。事急從權,一粒便可假死七日。若服下兩粒,就成了毒藥,必死無疑,故而定要小心謹慎,但願不會有用到它的那一天。”
嘉敏接過那假死之藥小心翼翼收好,清柔的眼波裡又泛起淚光:“老神仙,我此生與趙哥哥生死與共,若他有什麼不測,煩請你告知于我,這絕命之藥也算是你送給我們的最後的禮物了!”
陳抟老祖正色道:“周二小姐休要胡言,當心一語成谶!趙公子非福薄之輩,那柴榮未必克的了他。虎嘯龍吟,風雲激蕩,都隻是一時,相信過不了多久,必定雨霁風清四海承平。”
繞蜀地回北朝,崎路難行,到達汴京時乃是一個初春的寒雨之夜。
雖沒有成功挑起南漢和江南之間的戰争,可有曦甯皇後所贈的南漢城防全圖,加上一封自辯折,托先行一步的王審琦遞給柴榮,大約也是能扳回這一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