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敏花容失色,連連後退幾步,一時驚訝地說不出話。
秋芙也急了,嚷道:“老爺,你怎麼給拒了呢?難道你也像夫人一樣,打算将小姐嫁進宮裡去當王妃麼?可小姐不喜歡啊,你明明是最知道她的!”
周宗冷哼一聲道:“我家的寶貝女兒是誰想娶就娶的麼?莫說是他趙匡胤,就算是大周的皇帝來了,我也照拒不誤。”看着嘉敏煞白的小臉又數落道:“這個匡胤也真不像話,我女兒才十二歲,哪裡就能嫁為人婦?所以我讓他等三年之後再來,眼下隻是簽了封婚書訂親了而已!”
這一波三折的說辭直把嘉敏主仆給聽懵了,半晌才醒悟過來并未拒絕,而趙匡胤的三年之約果然意味深長,下次見面便是直接來娶親。
想來女兒乍聞了此事,定有諸多心思難以安甯,周宗朗聲道:“嘉敏,匡胤對你有年少救助之恩,又有如今的真切情意,将你嫁給他,爹爹放心!”說罷又仰頭大笑着離去。
雖說這些年嘉敏與趙匡胤之間早已暗生情愫,可突然間被許了婚也很是驚詫錯愕,茶飯不思之餘又開始坐立不安,直折騰到太陽落山也沒個消停。
秋芙無奈規勸道:“小姐,你這究竟是想嫁給趙公子,還是不願意呢?如果不願,去和老爺說明白,他自會想辦法退了這門親,不必你在這裡憂心忡忡,好像天要塌下來似的。”
嘉敏幽幽道:“爹爹将我許給了趙哥哥,我自然是願意的。”說罷低下頭,一張俏臉绯紅,顯得益發楚楚動人,“可總歸不是趙哥哥親口告訴我的,我又怎能确定他與我是一般心思?”
秋芙想了片刻,走到書案旁開始研磨,緩緩道:“我聽老爺說趙公子眼下因軍務在揚州盤桓,如若小姐無法确知趙公子的心意,何不寫封書信于他,也好問清楚?”
嘉敏蹙眉,思量片刻将自己随身的絲帕取下,提筆在上面寫下一首詩文。
她自幼習的是魏夫人的簪花小楷,字體清麗隽秀,秋芙看不大懂,卻也知道此法比寫信更教人心動的多。
揚州距離金陵路途不遠,絲帕到晚上就送到了。
趙匡胤展開一看,借着月光幽幽吟誦出來:“葉下洞庭初,思君萬裡餘。露濃香被冷,月落錦屏虛。欲奏江南曲,貪封薊北書。書中無别意,惟怅久離居。”
辭曲縱然溫婉,思念之情卻藏不住。
想來是嘉敏已經知道了訂親之事,這才有所回應。隻怕她今晚也像自己一樣夜不能寐,獨自徘徊于風露之下,焦急地等着他的回信。
趙匡胤轉身回房,提筆便要寫回信,可卻一字未落,隻覺書信已經無法将心緒說出來,思慮片刻連夜騎馬回轉金陵。
此時此刻,送出了絲帕的嘉敏也自徹夜難眠,躲在羅衾裡暗自後悔白天的沖動舉動,那辭曲的表達着實直白了些,也不知道趙匡胤看後會不會笑她。
縱然這些年他們之間情誼頗深,可多半也是因幼時的那段經曆留下的記憶太過深刻,如果他一直拿自己當小妹子看,又哪裡會生出與自己一般的纏綿情愫來?
越想越覺懊惱,半夜告訴秋芙天亮以後要去雞鳴寺燒第一炷香,希望菩薩保佑自己的這番心緒能得到一個好的結果——自己或許不想一直都當他的小妹子吧!
禮佛的東西要提早準備,嘉敏又起的早,車馬在天微微亮時就朝雞鳴寺行去。
到了山寺門外,突然聽到秋芙歡快的聲音喊:“小姐,你快看!”
嘉敏詫異,掀起簾帳,見那山寺下的白玉石欄杆邊倚着一個人,青衫落拓意态安閑,一雙眼眸正瞧着她,唇角微微泛出一絲笑意。
嘉敏又驚又喜,下車朝他跑過去。
兩個人什麼也沒有說,隻是四目相對就好像說完了一切想說的話。
趙匡胤也并不想再遮掩什麼,伸出手臂把嘉敏抱在懷裡,柔聲道:“嘉敏,我曾經答應過你,不管時間過去多久,都不會疼愛任何一個人超過疼愛你!這是一生的承諾,我不會忘記的!”
嘉敏在他懷裡眨眨眼小聲回應:“趙哥哥,我們去拜佛好不好?娘說雞鳴寺的佛陀最靈了,隻要許了願就會實現。我……隻願以後都不會再和你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