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輝總覺得自己出去打過工也算是見過市面的人，平常看到村裡的人總是衣一副眼高于頂的高傲樣，什麼時候有過這樣客客氣氣講禮貌的樣子。

惠蓮嬸個子不算高，得擡頭看着林辛，心想張家這小子今天怎麼跟中了邪似的，但面上還是點點頭做回應。

林辛還是笑着，又從布袋子裡掏出兩個蘋果遞給她，讓她帶回去吃。

喲，這可也是頭一遭啊，隻是也不好無緣無故白拿人東西，她連忙擺手拒絕，但又想到今早自己那對龍鳳胎乖孫确實說了想吃，就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林辛直接塞在她手裡，說帶回去給孩子吃。

這話說得正對在惠蓮嬸心上，這次推辭了幾句，也就笑眯眯地收下了，還說改天給林辛送點自己做的小鹹菜。

她看出林辛是有事來找葉棉，也就不在這耽誤他們說話，趕緊回去了。

惠蓮嬸一出了門，林辛立即轉身看向葉棉，他已經把草帽摘了，露出很清爽的短發，這樣毫無修飾的發型反倒讓他俊秀的面容更加突出了。

他是怎麼樣都好看的。

林辛在路上就在心裡順了好幾次準備要和他說的話，現在一看到他就全忘了，隻顧着看他，眼都不舍得多眨一下。

“你來做什麼？”還是冷冰冰的調子，葉棉問他。

“我來看看你，”林辛笑着把手裡布袋的口子打開，“給你和奶奶拿了點水果過來。”

葉棉沒說話也沒動作，就這麼看着林辛，林辛在他的注視裡把背挺得更直了。

就在林辛覺得自己臉上的笑快要僵掉的時候，葉棉終于發出一聲冷笑：“這麼多年過去了，還這麼愛顯擺？”

說完這句葉棉轉身就走了，留下林辛愣在原地。

顯……顯擺？

看着自己特意換上的衣服，想到張明輝從前的德行，明白葉棉誤會了什麼的林辛頭一次這麼深刻地體會了什麼叫弄巧成拙。

趕緊追上葉棉，跟着他進了廚房，林辛把布袋子往竈台邊上一放，解釋道：“衣服是在山上弄髒了才換的，水果是因為想着好久沒來你家了所以不想空手來，真的不是想顯擺什麼。”

他一進來就說了一大串話，葉棉根本不想聽，隻覺得他礙事，廚房本不大，他站在這葉棉拿東西都不方便，又甩他一眼：“你走開。”

林辛馬上往後退一步，撩起袖子積極表現：“要做飯嗎？我來吧。”

葉棉家的廚房雖然不大，但收拾得很整潔，鍋碗瓢盆都洗漱得幹淨，連挨着牆根擺放的柴火都碼得很整齊。

林辛看着挂起來的菜籃子裡有土豆和小白菜：“今晚就煮這些嗎？”

他這厚着臉皮的樣子讓葉棉重新皺起眉：“你到底有什麼事？”

林辛摸摸鼻子，小聲說：“我就是想着我們好久沒一起吃過飯了。”

“我不想和你吃飯，”葉棉說得直接，指着那袋子水果，“你把這個也拿走。”

林辛看着他，不理會他後半句：“那我做了飯就走。”

這句話讓葉棉徹底沒話說，看樣子是實在不想再理他，隻沉默着繼續做事。

但到底也沒拿着大掃把趕他出去。

林辛手上也沒閑着，看到葉棉洗小白菜他就洗土豆，洗好之後又問葉棉是切絲還是切塊，葉棉端着洗好的菜走到竈台前蹲下去點火，完全不理他。

林辛自問自答：“那就切絲吧。”

他的刀工還是很可以的，很快就切出一份均勻漂亮的土豆絲，然後走到葉棉旁邊，很自然的從他手裡接過鍋鏟，葉棉原先不給他，後來看他堅持直接就松了手，走到旁邊把中午剩的粥熱了熱。

沒多久他們就一人端着半鍋粥一人端着兩碗素菜從廚房裡走了出來，天已經黑了，院子裡也沒開燈，好在月光夠亮，不至于讓人看不清路。

他們走進堂屋，葉棉把粥放在桌子上，才空出手來拉了下門邊的繩子，他一拉，屋裡就亮起昏黃的燈光。

林辛看着他往裡邊的房間走，開了門對着裡面喊了聲奶奶才走進去。

雖然剛才和葉棉說了做完飯就走，但還是等下和葉奶奶打個招呼再走吧，林辛這麼想着，聽到葉棉在房間裡小聲地和葉奶奶說話，大概是在勸她出來吃飯。

過了幾分鐘，房間裡傳出兩道腳步聲，林辛望向房間門口，等着他們出來。

然而接下來的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了，無論是葉棉還是林辛都完全沒反應過來，林辛就被一處房間看到他就瞪大雙眼、猛地抄起地上的一節木棍沖向他的葉奶奶在手臂那結結實實揮了一棍，好在那木棍不算很粗。

葉奶奶伸手敏捷，一棍接着一棍打過來，林辛邊躲還邊得顧及她傷到自己，又挨了兩下。

葉棉也是臉色驟變，大步跑來攔住葉奶奶：“奶奶，你這是怎麼了？！”

葉奶奶被葉棉攔住後眼睛還是直勾勾地盯着林辛，手裡的木棍直接往他身上丢，看到他躲開後渾身哆嗦着，伸手指着他，忽然間聲淚俱下：“你還敢躲！”

一見她哭林辛就徹底慌了神，立即就想把腳邊的木棍撿起來雙手奉上，反正他皮糙肉厚挨頓打也沒什麼要緊，但葉奶奶接下來帶着哭腔的一句話卻震得他渾身一顫，剛撿起來的木棍又掉在地上。

“你這個不孝子！還回來做什麼？！還記得我是你媽！還記得小棉是你兒子嗎？！”